书记寄语:
清溪长流,文心致远。清溪河是滋养保康人民的母亲河,清溪水清澈奔涌,生生不息。正如广大保一学子笔下流淌的文字,充满了灵动与纯净,而以此命名的“清溪文学社”则将心怀文学梦的孩子们紧紧聚拢在一起。他们以笔为马,以纸为疆,蘸着青春的豪情,在文学的广袤原野上尽情地驰骋,认真咀嚼着文学的芳香。清溪文学社不仅是才华的舞台,更是精神的沃土。愿你们在这里结交挚友、碰撞思想,让每一篇作品成为成长的年轮,让每一次交流化作智慧的涟漪。让我们的“清溪”汩汩流淌,永远奔涌着澎湃的乐章!
(保康县第一中学党委书记 王乐刚)
(清溪文学社社刊)
社团介绍:
湖北省保康县第一中学清溪文学社于2019年9月成立。创办宗旨为“你发现生活,我发现你”,致力于培养学生对生活、文学、写作的热爱,始终坚信“写作能让热爱它的人光芒万丈”。作为知名作家晓苏先生的母校,保康一中本着“发现新人,推出佳作”的办社理念,赓续文脉并孜孜不倦地培养文学新苗。在晓苏先生的关爱下,每年一届的“晓苏文学奖”在9月的开学典礼上如期揭晓,鼓舞了一大批对文学满怀赤诚的莘莘学子。
清溪文学社每周在高一高二社员的社团课上准时开展讲座,内容涉及散文、小说、诗歌的创作、优秀作品的评析与鉴赏、练笔与修改。公众号目前已发布学生作品近五百篇。每学期印发一期社刊《清溪》,栏目丰富,文字精美,既收录学生佳作,也刊登教师作品及名家名作,深受学生的认可与喜爱,目前已印发十期共计五千余册。
(部分文学社成员)
文学社在各种以读促写、以写促读的活动中,取得了明显成效。截至目前,有百余篇学生作品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被《美文》《高中生学习》杂志以“社团联展”形式推介文学社学生作品。如《橘子往事》《一碗冷汤》等12篇作品在《美文》(贾平凹主编)杂志发表;《我的月光》《鸡的生存哲学》等6篇作品在《学生 家长 社会》(湖南省优秀期刊)发表;《守护春天》《凛冬必将终止》《破土》《愿山河无恙》先后刊发于《高中生学习》杂志及公众号并被襄阳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的“襄阳文艺网”以“少年说:我的抗疫生活”专版形式在全市推介。《老王》《甜》《兔子》《父亲与花草》《春天狂想曲》《犬的样子》等作品先后刊登于《襄阳晚报》文学副刊“唱晚”栏目。先后有二十多人次在国家级征文比赛中获奖,其中,周琪参加第三届汪曾祺散文奖“我的老师”全国征文大赛中荣获三等奖;先后有9名学生在世界华人作文大赛中获奖,百余人次在冰心文学大赛、三人次在襄阳市关工委主办的“中华魂”征文中获一等奖,百人次在保康县教育局主办的“萤火虫”文学大赛中获奖。2022年9月,保康一中清溪文学社加入天津百花文艺“百花校园文学社团联盟”;同年10月,加入“《美文》校园文学社团联盟”。
(清溪文学社改稿会及写作指导课)
指导教师简介:
严榕,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2018年入选湖北省文联中青年优秀文艺人才库。有十万字作品散见于《散文》《福建文学》《青岛文学》《长江丛刊》《雪莲》《牡丹》《湖北日报》《西安晚报》《中国教师报》等,有十余篇作品在国家、省、市级征文中获奖。2020年出版散文集《与鸟为邻》并获襄阳市“孟浩然文学奖”提名奖。2019年负责清溪文学社工作,从社团的建立到社团的规划、从每一节社团课的筹备到所有社刊的栏目确立及审稿校对,包括公众号四百多篇学生作品的审核与发布,日常与学生一对一的看稿与修改工作。作为指导教师,她事无巨细、孜孜不倦、乐在其中,“用文学的光点亮每一个热爱它的学生”是她的工作信条,“你发现生活,我发现你”即是文学社的办社宗旨,也是她始终如一的文学坚守。社团成立以来,她多次指导学生参赛获奖、推荐学生作品发表,多次荣获“优秀教师”“师德标兵”“优秀指导教师”荣誉称号。
教师经验:
在读与写的双向奔赴中照亮生命
严榕
平凡的日子、简单的日子、忙碌的日子…… 它们如同清溪河里的一个个水滴,连接、组合、汇聚,终于集合成潺潺奔流一往无前的姿态。为何奔腾不息?因为有无穷的远方。为何要提笔写作?因为写作能让人长出一双轻盈的翅膀。因为这份炽热的爱,所有的辛苦与奔忙都化作眼角的云淡风轻。
对于清溪文学社的孩子们而言,在喧嚣的世界找到一个桃花源,是心灵的出口也是身体的安顿。写作和阅读,会让心灵在轻盈的飞翔中获得富足与安定。担任文学社指导老师多年,我深知热爱是最大的内驱力。于是,我激励每一个加入文学社的学生,促使他们将喜欢转化为热爱,让热爱者投入更多的热爱。上好每一节写作指导课,因为它会开启孩子们写作的机关;认真批改每一篇习作,因为它们的背后站着一位未来的作家;精心挑选每一篇入刊的习作和名家作品,因为这关乎写作者的自信与未来努力的方向;推荐每一篇好作品发表,因为这会激励无数后来者。
对于语文老师而言,自己的某一节课、某句话无形中开启了孩子的写作开关,促使他们写出一篇篇让人惊喜的文字,这不仅是学生的幸福,也是一个语文老师莫大的欣慰。这种教与学,付出和给予的双向奔赴是心灵火花的碰撞,也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引领与辐射。
总之,手持热爱的火种,身体力行地引导学生在阅读中找寻方向,在写作中明心见性,见自己、见未知、见世界,点亮人生的火把。这关乎一个个少年的青春梦想,也关乎他们内心世界长久的平和与安稳,以及文学的薪火相传。
社员佳作:
雨落山果 灯下草虫
(保康县第一中学 冯晓雨)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这句诗,写的好像就是我家乡的景。
我的家乡四面环山。一座座与天接壤的青山,一条条蜿蜒曲折的河流,一块块形态各异的农田,一栋栋白亮整齐的房屋,一片片幽深葱绿的山林,一缕缕缭绕不绝的炊烟……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家乡的大地上。
落雨。山间落雨本就美丽,夏秋时节的雨更是美到极致。因为炎热的天气迫切地需要降温,这雨又最善解人意。在山脚下,你只看见一片片树林翻出大片灰绿,空中飘洒着树叶,便知晓:起风了,要下雨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山风把瓦片吹得哗啦啦直响,瓦片连连叫唤着“莫再吹了,我要裂了,我要裂啦!”一会儿,天上滚来隆隆的雷声,山上传来树林的哗哗声,田间送来庄稼叶梢碰撞的沙沙声,青石板上响起雨水的叮叮声……好似一场大型的乡村自然音乐盛典,让人一时难分众位“乐师”演奏技巧之高下。
再看那河流,水面上空雾气缓缓升腾,我站在岸上也能沾一沾仙气,仿佛马上就要成为神仙了。“山脉神女”蒙着洁白的面纱若隐若现,她将青山当作玉簪,又将云彩作为衣裳,将裙摆拖得老长老长的,一直拖到山沟里。踏着清风而来,衣摆在山沟中变幻成一条条长长的玉带,绵绵不尽。
每每这时,我总会在仙气缭绕的滩上疯跑,仰着脸笑,拥抱那一片清凉,觉得自己也落了一身仙气。
山中秋雨比夏雨要温柔许多,它来得不慌不忙。就是一位粉刷匠,手一挥,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家乡的秋雨总是调皮的,你说它来就来吧,偏偏要和果子们逗着玩儿。它总是快乐地滑过果子或是挂在果子身上,把果子急得脸通红也落不下去,又或是吓得果子“啪”一声落草丛里了,不敢在毛茸茸的草丛里露头。
山果,那一个黄溜溜的,圆滚滚的,胖乎乎的,带刺的,粗糙的小东西,对我来说简直是最馋人的诱惑。一场雨过后,果子们都被吓得躲进草丛里去了。这时,我只需要挑一根大拇指般粗的长树条,伸进草丛,左一翻、右一翻。于是,黄黄的小柿子、黑胖黑胖的大栗子、酸酸甜甜的杨桃、小指甲盖般大小的榛子,一下子都很魔幻地呼啦呼啦滚出来了。
我丢下树条,追着它们跑,从山上跑到山下,从这头跑到那头,终于全部把它们一一捉进了口袋里。拎着它们送给大人后,我再次爬上山,拿着木条去对那高大的柿树敲一敲,到栗子树上摇一摇,把杨桃树藤扯一扯。不一会儿,又是一大口袋战利品,我看到他们都咧开了嘴在袋子里冲我笑。
夜晚的山间很静。草虫们在放肆地高歌,异常兴奋,仿佛夜幕是它们的盛大舞台。我也有好玩的了,循着声去找,它们在幽暗的草间一跳一跳的,我也跟着一蹦一蹦的。
幽幽的山腰上,只有我们这一户人家。大人们常常在堂屋房梁上拴一盏灯,一拉灯绳,一会儿,灯下就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小蚊虫子。小猫细细地用爪子挠着耳朵下的痒痒,小狗撑着腿呆呆地望着灯下绕来绕去的蚊虫。四下的山峦、河流、房屋,都被一片祥和清凉的气息细细包裹着。
灯一直亮着,发出微弱但温暖的光。夜深了,有时会听到犬吠声。柴门吱呀,一阵风送来了一个人,是谁在山间迷了路?是山风将他引到这一户微黄的灯光下的吧?
后来,当我在四下无人的山中看到灯光时,也会心中一暖。那一盏灯,照亮了人们回家的路,我也明白了为何大人们一直不关灯。
天亮了,云雾挑开了天空的眼睛。
大人们忙着做饭,耕种。天渐渐下起小雨来,雨中升起缕缕炊烟。不远处,叮叮当当的铃声响彻山间,沾着湿漉漉的水汽。放羊人来这讨一碗水喝。奶奶将热气腾腾的豆浆端给他,叫他暖暖身子。他一口气喝完,吃着山果与我们大声谈笑。
叮叮当当的铃声渐行渐远。我知道:会有更多路过的客人来。炊烟升起,果子已备好,灯会一直亮着。只等一阵风一场雨,送来不知去往何处的路人。
指导老师点评:
初读冯晓雨的文字即被深深吸引,她洗练清新的文笔兼有萧红和琦君的风格,字里行间的童趣与率真尤其让人过目难忘。她不仅善于用慧眼观察事物,更善于捕捉故乡风物朴素而灵动的细节之美,如“山风把瓦片吹得哗啦啦直响”“天亮了,云雾挑开了天空的眼睛”“草虫们在放肆地高歌”“叮叮当当的铃声响彻山间,沾着湿漉漉的水汽”等这些敏锐的细节,透过她听觉、视觉与触觉传达出乡野粗犷而质朴的气息,让人对她笔下的村庄充满向往。
(本文发表于《高中生学习》杂志)
追风的人
(保康县第一中学 张梦婕)
我的家在一个小小的山村里。初中时,我在相距20多公里的小镇中学读书。为了不迟到,每天天不亮我就得起床,翻过一座大山,去赶5点40分的早班车。每每推开家门,地上还铺着朦胧的月光。走进月光里,感觉抖一抖上衣,便能抖落一地的霜花。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路上投着满地狰狞的树影,幻化成张牙舞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
每每这时,我都会后背一凉,下意识地一路狂奔,像童话里每一个逃离魔境的主人公一样狂奔。直至天色破晓,我终于登上了山顶,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但让我欣慰的是,这时会有一缕柔软的风在山顶迎接我,它扑入我的怀抱,与我紧紧相拥,像母亲一样为我送来一丝凉爽与惬意。
我的燥热与疲惫一扫而空。我仰起脸,在四周山岚的注视下微笑着,希望风儿也能把我带走,带我离开这十万深山,去到更远的地方。那一刻,我便在心中种下了凭借学习走出大山的理想。我深深地知道: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一定是最好的出路。
于是,那段日子里,我埋头于书山题海,与古人一样,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从窗外溜进来的晚风,是我最心仪的伴侣。望向窗外,满天的星斗梦一样挂着,闪着灿灿的光。它们注视我,给我最深最暖的慰藉。当我遨游在题海中,总感觉冥冥中有一股风,我与它暗自较劲儿,你追我赶,看谁能够跑得更快更远。最后,终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些独自挑灯夜读的日子里,一朝榜上有名的梦,常让我笑着醒来。
临近体育中考的春天,天还没有亮的六点,我就要练习跑步了。即使已经站在跑道上,可我依旧睡眼朦胧,无比留恋温暖的被窝,跑起来有气无力,双腿像是被牛皮糖粘住了,怎么也迈不开,双臂上像是挂有千斤重的秤砣,怎么也挥不起来。
突然,一缕微风像笔划过书页一般划过我的脸,风里夹杂着草木的清香,那是春天的气息。当清风划过我的眼睛和脸颊时,我立刻清醒了过来,这是那股山顶吹来的风吗?睡意就这样被吹跑了。不被困意束缚的感觉真好!于是,我立刻朝这缕风追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呼响起来,原来跑起来就有风。也许,我也能成为这一缕风。我边跑边想。
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时之计在于晨”,直到奔跑在春风里的那一刻,我才深有体会。从那以后,我都会按时训练,去追逐属于我的那一缕春风,最终在体育中考中取得了十分满意的成绩。
坐在中考的考场上时,窗外送来了一缕又一缕的夏风。那时,我正在写考场作文。遇到了那缕风,我好像突然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了。我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写下了自己的未来。我把这缕风留在我的文字里,写它如何给我勇气,如何给我自信,如何伴我追梦。
如今,我在高中的校园已度过了365个奋斗的日夜。春天盛开的樱花花瓣被清风吹落,漫天飞舞的花瓣恰似我飞扬的青春。风儿无处不在,它们只盼我更从容些,永远做一个随风奔跑的追梦少年。
(本文发表于《学生 家长 社会》杂志)
稻浪与少年
(保康县第一中学 余丙霖)
那装满稻穗的稻田实在诱人。
当稻穗褪去稚嫩,换上金黄的外衣时,飘散着稻香的田野就成了我们的乐园。一片片稻穗在田野中,像亿万个抖擞又敦实的少年。秋风一阵阵掠过,一层层金色的稻浪就在我们眼前涌动,从这头涌到那头,一直涌到天边。
农人最繁忙的时候,莫过于这个季节。他们辛苦劳作大半年,终于迎来心想事成的丰收。最终,他们将怀揣着喜悦,闻着每顿饭的稻米香,过上一个漫长而又心满意足的寒冬。想想日后的甘甜都将从眼前的稻浪与辛劳中弯腰抱起,他们心里早已溢出蜜糖来。
家里健壮的大人们换上还沾着些许稻壳的旧衣裳,拎着镰刀,一路哼着小调,笑着走向那片稻田。而我们,奔跑在田坝上,任秋风拍打着我们带着红晕的脸颊。闻着风里夹杂着的阵阵的稻香,肚子就有了隐约的饥饿感。
田里的稻子有的微微弯腰,像是在田野中寻找它掉落的稻谷。有的挺直腰杆,像是展示自己耀眼的明黄外衣。与它们擦肩而过时,稻叶会亲热地簇拥过来,像是无双粗糙的手在撩逗着我。
站在田坝上放眼望去,满田金黄的稻子在风的带动下翻动,泛起大而柔的浪滔,像是一片金色的大海,又是一幅丰收的画卷。风里飘散着稻子的熟香,让这片海这幅画变得辽阔无边。
大人们分好工下田割稻,我就会带着玩伴在稻田中穿梭。这时的我们,早已把大人的责骂远远抛在脑后,耳畔只有我们的欢笑和衣袖与稻穗的摩擦声,在风里飘扬,飘扬……
蹲下身,微弱而尖细的声响从稻丛中飘出来。我扒开,草丛深处一只肥硕的蟋蟀,正仰头瞪着我。那时的我,羡慕于它的渺小,也羡慕它的自由,渴望也可以像它一样在没有束缚的在那个四季多变的世界穿行。风钻进稻丛,翻开一层层金色的稻浪,那只蟋蟀随着风,钻去了看不到的地方。
风触动稻穗,泛起一层层金黄色的稻浪。我闭上眼,任稻浪从我身边涌过,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围住我。我用力吸气,一股稻子的清香,从我的鼻子钻入,随后在我的全身弥漫开来。浓郁沉默的稻香让我不由地想到了一粒稻种丰饶而圆满的一生。
橘色的落日停于山巅之上,将远边的山与天都染得通红,像是它们都喝醉了一样。夕阳从空中洒下,盖在空旷的田野上,橘黄的余晖斜射到大人们的黑发上,镀上了蜂蜜般的色泽。纯净的眼睛在夕阳的映射下,琥珀般泛着安祥的光。他们披着头巾,在夕阳最后的余温下打着谷子。他们扬起稻子,用力向木仓砸去。伴着干净利落的几声闷响,稻穗上的谷子尽数脱落下来,有的乖乖跳进木仓,有的偷偷溜出钻进田缝中。他们也许最后一刻约定好了,待下一次破土而出时再见吧。
我们坐在田坝上,看着远处的夕阳像铁环一样慢慢滚入山谷,留下一片淡粉的余韵。当风柔柔地拂过我们的红脸颊时,我们眯起双眼,环视四周起伏的群山把我们围住,看不到一点山那边的光景。我们多想追逐夕阳,不让他堂而皇之地消失于眼前啊!
许多年后,当夕阳再次照到那个山头,橘黄的云从远处漫步而来,一切恍若从前的复制与粘贴。可是,当我独自在田间游荡时,眼前和心里却是空荡荡的——空旷的田野,现在像是一张陈旧的画布。少了稻穗的稻田,像是一片被抽干水的池塘,变得冷清而荒凉。
站在田坝上,我放眼望去:稻田长满荒草,田中龟裂的细缝中有几根稻子用力地钻出,拘束而生涩地在风中抖着。稻子下依附着一只同样孤单的蟋蟀,灰色的外表失去光泽。一阵风刮起来,它愣在原地,似乎在寻找从前那些田间穿梭的孩童。但它不知孩童早已长成了少年,而稻浪,已成一副被时光遗忘的剪影,就像那些散落在天涯的少年,再也找不回来了。
恍惚中,我看见一群孩童在田间嬉戏。迈开步子,我追逐上去,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追风的孩子。
(本文发表于《美文》杂志)
鸡的生存哲学
(保康县第一中学 张梦瑶)
这个世界,对我们鸡来说是不公平的。至少在我看来,确实如此。
人类总高高在上,掌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而我们呢?只能每天祈祷,千万不要来客人,来的客人最好都是吃素的。否则,我们将身首异处,被炖成一锅让人垂欲滴的浓汤了。
哦,一想到那残忍的画面我都瑟瑟发抖。
再仔细一想,他们每天多忙啊!忙着种地、忙着施肥、忙着除草、忙着收割,忙得两头不见天的,最后那些谷子啊!稻米壳,还有白菜叶子啊什么的,不都进了我们的肚子?有时,还会有一把玉米粒从他们手里撒下来,天女散花一样落在我们身旁的空地上,当做营养餐呢。平心而论,我们的日子还算是舒坦。瞧,我们吃的喝的,都是他们喂的(虽然有吃嗟来之食的嫌疑)。我们住的笼舍,是他们搭的,就连那他们用汗水换来的粮食,也有不少是进了我们肚子里的。嗯,难怪人类来抓我们炖汤时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我们就该用命来回报他们的施舍之恩。那么,他们的忙碌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自认为我是这群鸡里最有智慧的鸡。不然,我又怎么能活到现在呢?
尤其是吃食的时候,他们争着飞扑向食槽,甚至为了那几粒沾着尘土的米,高声尖叫着,把离自己最近的同伴啄得连连哑着嗓子惨叫,一撮撮绒毛悠然落地,再接受对方更凶狠的还击。全然忘了一分钟前他们还并排找食,头碰头亲热地嘀咕着悄悄话。
那一幕兄弟相残的场景,着实令我心惊。而我,自会找到一个角落卧着,侧着头旁观。饿是肯定的,但此时还不是填饱肚子的时候。主人家提着桶,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群鸡,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见他伸手指了指两只鸡里最前动嘴的那只花毛鸡朝老婆说着什么,我便安心下来,同情地看了那家伙一眼——那位仁兄长期霸占最好的吃食位置,仗着位置优越,把自己塞得像个皮球。不得不夸他一句:幸好有你!
当事人倒是毫无自知之明,每天仍悠哉悠哉地找食抢食兼狠啄同类。直到后来,我从菜园子里溜达着回来的时候,除了厨房后门他的一地鸡毛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了。
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不能吃的太多,吃的越好就越好吃,饿一世活一世,这不好吗?主人手机铃声是:长得丑活得久,长得帅老得快。这句人类发现的真理,我老早就琢磨出来了。
圈里是不大安全的,可外面的危险又怎么能少呢?蛇要是饿昏了,还会咬死一只鸡补充营养呢。况且山上的野狗吃腻了兔子便会想起我们来,从山上溜到门口,贪婪的眼光长久地沾在我们身上,在草丛深处不断的徘徊,屡屡想跳出来又屡屡被主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吓得进退。
这可真是挑战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我们集体扇动翅膀发出咯咯喔喔的预警,可主人却以为我们又要拉帮结派打一场恶战,拖着棍子骂几句就走了。
有时,主人家会举着扫帚、菜刀,骂骂咧咧地走向门口,将它们撵得四处逃窜,我们咕咕咕欢呼着兴奋地奔向门口,扬起灰扑扑的尘土,然后伸着脖子,侧头望着,直到主人家掉头,才散开。
即使主人家对我再好,我骨子里也是害怕的,尤其是女主人拎着菜刀时,那粗鲁模样怎能不吓破我的胆?好在她是去地里砍白菜。
那一年,家里来的客人中就有一个小人儿,我侧着头盯着他细细打量,而他不知从哪里拾了根木棍握在手里。我们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会儿,我转了转酸痛的脖子,瞪了他一眼:脖子没我长,不酸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愿意那么竖着就竖着吧,反正累的又不是我,我索性就没再搭理他,低着头去啄米。
我以为他会一直站着,这样也好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多找些米粒了。可他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我头一低,他就往前一步,我头一抬,他就静止不动。他可能不知道,我侧着脖子看的可清楚了,见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我犹豫着往后挪,快速一扭头环视周围,等我再转头时,那小人儿嘴一咧,一张嘴就惊天动地嚎哭起来。
这哭喊声像吸铁石,很快就把旁边的大人吸引过来,纷纷拍他的背擦他的眼泪,又指着我骂。那嫌弃的眼神,简直就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一样。
这可不成,我可不能这么轻易做了为那小人泄愤的刀下冤鬼,我还得活些年呢。于是我再也顾不上看热闹,一扭头,撒腿就跑,以闪电速度冲进鸡群,东钻西窜后突然蹲下。我的伙伴们见机行事,也纷纷蹲下。看着人类追过来一脸茫然的样子,我乐得在心里狂笑——我们都长得差不多,毛色又相仿,像一群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泥塑鸡,他们怎么认得出?法不责众,总不会把我们团灭了吧。
嘿嘿嘿!果然,我注定要活得长久些。
(本文发表于《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