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蕊新湿寒夜尽

█黄菁婧(安徽省定远中学高一（19）班 ) 

子夜

这是父亲离开医院的第五个小时。绝望像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我的四肢已经麻木。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一瞬，竟已晚上十二点。

床上僵直的身影，蓦地一颤。

“爸，怎么了？”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地开口。

“……”

我慢慢挪到床边，为父亲掖了掖被角。昏暗的灯光下，双眼半阖着，父亲蠕动着嘴唇，却无法发声。今夜格外寒冷，空气凝固了，只听得父亲沉重的喘息。

药，药，买不到药啊！

家乡江城，原本华灯璀璨，晨钟烟火，却在猝然之间，山河失色。

父亲罹患癌症，缠绵病榻，年复一年。然而，风暴突然袭来，城市被按下暂停键，医院成为高危场所，无奈，我携着父亲离开了医院。今后他会……

我不敢再想，惊觉滚烫的液体已然湿了双颊。

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冰凉的手机屏幕。“嘟……嘟……嘟……”

拨通这个号码，会有用吗？

“喂……”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凌晨

瘫软在地上，我望向壁钟，时间刚好掠过凌晨一点。又过去了一小时，那个自称志愿者的男子，他会来吗？

“笃笃”，敲门声划破了令人熬煎的沉默，我仓皇地跑去拉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微笑的眼睛和一张蒙着口罩的脸。

目光被他双手捧着的塑料袋攫住，我全身一震，是药！竟然是药！城市封闭，店铺歇业，人人禁足家中，他从何寻来这一袋珍贵的药啊？为着这些药，他奔了多少药房，拨了多少希望渺茫的电话，又是怎样开着车在空寂的街道上焦急万分地搜寻？我的眼眸渐渐模糊了，眼前浮现出他冒着凄凄夜雨，开着车在无人的大街小巷里穿梭的情景，耳畔仿佛是车轮驶过积水的道路的声音……

袋子表面的一滴滴雨珠滑下，我这才注意到他双肩湿透，脚旁的大纸箱浸湿了雨水。

我忘记了招呼他，只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溢出，手指指向他脚旁的纸箱：“这是……”

“是医疗设备。”他急忙将一袋急救药塞给我，抱起一大箱沉重的医疗设备快步走到窗边，娴熟地拆开纸箱，组装医疗设备。我恍惚了，怔怔地望着简易设备陆续落成。

放下手中最后一样设备，他终于停止了忙碌。我猝然冲上前： “谢谢您……真没想到……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我该给您多少报酬？”

“我叫志愿者。”他有些羞赧，连连挥手，走出门去，奔向下一个需要希望的地方。目送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我才发觉，他虽是一名三十多岁的青年，却和这座江城其他的青年志愿者一样，肩披着一身疲惫，怀揣着一腔热血，在这座受难之城里奔走，传递着希望与信心。

黎明

亲没能留住，却好像有什么其他东西留下了，久久地温暖着我。

原来生命的尽头是使命的延续！我推开窗子，雨后初霁的天空里，柔软洁白的云朵间，好像有一双微笑的眼睛，有种别样的力量。这双眼睛，还可以温暖更多人……

寒随夜尽，春蕊新湿。黎明时分，清芬沁人。为爱车喷洒完最后一次消毒液，我钻进了车舱。

“嘟嘟嘟”，收到一个来电，我用轻快的声音接起：“喂……”

后记

于这个时代，一场传染病，不过是一粒灰，终将在岁月的流逝中变成浅淡的灰点。但这粒灰落在每个人头上，却是一座山。山重千钧。而负重前行的人，是我，也是你。

      (指导老师 黄晓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