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神
■兰怡莲(山东省即墨一中高二)
“说到那唐太宗不豫门外抛砖弄瓦,鬼魅号呼。唐太宗惧然,唯秦叔宝、尉迟恭二人愿戎装以伺,是夜,果无警。太宗因命画工图二人之像,全装怒鬓,悬于宫掖之左右门,邪崇以息,那二人遂成门神……”。破旧的收音机吱呀吱呀地响着二胡曲子,那千年前的隋唐旧事,便透过浩渺光阴散在了今日的朔风里。
我叹了口气,烦躁地将脚底一颗小石子碾来碾去,面前是处变不惊的一尊“佛”。这“佛”戴着口罩,裹了件军大衣,从传达室的小窗口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瞅着我,传达室门上是两张花花绿绿的门神年画,小区的铁门锁死,门边还斜倚了一把一看就是儿童玩具的青龙偃月刀,塑料制的大刀片在阳光下寒光凛凛,配上单田芳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俨然是一副日本鬼子要进村的防御措施。
这“佛”开了尊口:“娃子你晓不晓的,今天到处串门,明天肺炎上门,啊?”我郁闷不已:“秦叔,你又不是不认得我,你通融一下,我进去拿点东西,很快就走,就不用让我姥姥再跑一趟了。” 这“佛”—也就是秦叔,摇了摇头。
这秦叔是姥姥家小区的保安,我家与姥姥家仅一街之隔,便与这秦叔混了个脸熟。他自以为“秦叔”与“秦叔宝”不过一字之差,便以“门神”自居,他黝黑的脸上有饱经风霜的皱纹,一笑一嘴大烟牙,倒有些凶神恶煞的意味。可这秦叔总有些不通人情的倔,比如原先外来车辆登记,不过意思意思写个车牌号,他却偏偏要问清楚你为何而来,来谁家里,与户主是何关系……加之秦叔那找不着发际线的脑门儿,直叫人想起那一句“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取经”。所以秦叔常被人调侃是尊难通融的佛爷,而不是尊门神。
秦叔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天天抱着他的收音机,做着他的隋唐英雄梦,我却实在不喜欢他,我觉得他是个又倔又凶的老头儿。
秦叔自称“门神”,别的不说,这性格是真如那青面獠牙、横眉竖眼的门神一样凶。他从来没对外卖小哥、快递小哥甚至外来车辆的车主有过什么好脸色,如今防疫期间他更是毫不通融……“娃子,姥姥给你把饺子送来了”,我隔着门从姥姥手中接过饺子,打了招呼转身欲走,却见秦叔笑眯眯地冲我挥了挥手。
夜幕四合,朔风呼啸,只有传达室的小窗透出一点暖融融的光,我心下一动,问到:“秦叔,你晚上吃什么?我给你留一份饺子吧!”秦叔笑着摇了摇头,“娃子,我有家里带来的饭,你不用管我,快走吧!” 我看到秦叔那已经冷掉的饭盒,心中猛的酸涩,平日对他诸多不满如冰雪消融。我才想到在众人闭门不出时,秦叔却坚守着防疫一线,为大家守着一道防疫的门,在地冻天寒中甚至没有一口热饭……秦叔这个又倔又凶的老头,那凶恶的面具下,那满目的风霜里,揣的是一颗潇潇而立的君子心。他是平凡的普通人,也是逆行的英雄。
身后传达室里的门神一左一右,凶神恶煞、青面獠牙,却将妖魔鬼怪拒于门外,守得一方平安。收音机依旧吱呀吱呀地响着:“头戴金盔光烁烁,身披铠甲龙鳞,护心宝镜幌祥云,绣带彩霞新,他本是荣华旧勋臣,只为保百姓平安,千古做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