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故事 | 希望你的答案和我一样

张鑫（江苏省南京市大厂高级中学）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年我是高一的班主任，血气方刚。有几天，班里接连丢了些零钱，学生们个个义愤填膺，发誓一定要揪出来，好好教训。我看看全班孩子的脸，心里不住地摇头，一个都不像：那这谁干的呢？！

“老班，老班……抓住了！你跟我来。”小马急冲冲地朝我喊，打着手势，看得出来他很兴奋，他身后的几位同学也很兴奋。

跟着他们三步并两步到了宿舍，小马指着一个柜子：“就在这里！”

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指着的恰恰是小成的柜子，“你确定是小成拿的吗？”……

小成是班里的副班长，说他拿别人的东西，我不相信。因为这个瘦弱的男孩，文质彬彬，平时话不多，学习很用功，逢到班级劳动，每次都数他最卖力。他是寄宿生，家住得远，每周往返都要倒两班公交。他说回家路上要花两个多钟头，一趟要八块钱。班里家住得远的还有几个学生，有的干脆就一个月回一趟家。我建议他也这样，但他坚持每周六都回去。他说，就妹妹和奶奶在家，爸爸和妈妈在外乡打工，爸爸在工地上给人家打深井，妈妈跟着爸爸给工人们做饭，奶奶一个人带妹妹，很辛苦。……

“老班，我回宿舍收被子，望见他把我枕头下的那张半新的一百块钱塞进了柜子。你们就守在这儿，我去图书馆喊他，当面开柜子！”

小马的话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好吧！”他应声一溜烟跑了。

望着小马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慢慢地开始不安起来。小成沉稳懂事的模样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那可是个自尊心多强的孩子啊！这宿舍在高高的六楼，强行打开他的柜子，如果他面子上挂不住，如果他……。那该怎么办？我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不敢再往下想！

我抓紧平复了一下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做了到今天仍然觉得是正确的决定。“大家都退到宿舍外面，让我静一下，我要仔细地查一遍。”大家退了出去，我轻轻把宿舍门关上，飞快从自己衣袋里抽出了一张半新的一百块钱，悄悄地丢在了小马的床下。

过了一会儿喊大家进来“同学们，钱找到了！”大家一看，小马的床下果然有一张半新的一百块钱。几个同学异口同声“小马也太马虎了！”这群孩子就是这样可爱。

一会儿，小马拉着小成过来了。看得出来小成很紧张。有人朝小马喊“小马，你的钞票丢自己的床下了，别怪错了人！”

小马接过那张半新的百元钞，正看看反看看，有点蒙。毕竟没有损失，他赶忙向小成道歉。这群善良的孩子呀，就是这样，直来直去。

一旁的小成听了道歉，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瘦小的男孩：眼里分明闪着泪光。

当天晚上，小成敲开我的办公室门，“老班，对不起。是我拿的。”

我没有批评他，让他靠着我坐下，低低地对他说“下次不能这样了”。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倔强的孩子含着眼泪告诉我：“周六回家，奶奶说，爸爸挖井时不慎摔了下去，十几米深，身上好几处骨折，这几天正在医院急救。”

那时，一刹那，我的心完全被负疚和羞愧占据：我的学生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作为班主任竟然全然没有发觉，更不堪的是我竟然还为自己的一点教育机智而沾沾自喜！

后来，小成通过我还了所有人的零钱。

最难忘的是在一个周六下午，小成的妈妈出人意料地来学校接他回家，还给我带了一篮子鸡蛋。她说，都是自家的鸡下的蛋，让我煮给家里的孩子吃。我明白她的深意，我知道这份情意不能拒绝。

回到家，我让母亲把鸡蛋摆到冰箱里，她一边摆一边数，一共一百个，在篮子最下面还摆了一张一百块！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可当天去宿舍的场景仍然就像发生在昨天。有时候我问自己，如果那天我身上没有一百块钱，我到底会不会让小成当着大家的面把柜子打开呢？我想我还是不会。朋友，如果是你，你会吗？希望你的答案和我一样。

（注：文中人物都是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