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改变颜色的星

■魏辰阳（江苏省姜堰中学高一）

光把黑夜烫了一个洞。

正值周末，一些麻雀钻进了他的阳台，振翅搅乱了屋内凝滞的时光。黎明时分，山村从昏睡中苏醒，他透过窗户，看见群峰的睡意尚未褪去，似乎对这个正在度过的历史性的岁月毫无概念。

已经是病毒爆发的第三周了。他查阅手机，每日的新增病例几乎是直线上升，百度地图上的疫区范围越来越大，颜色也愈来愈深，湖北甚至是红色的。偌大的中国，没有一片土地能逃脱病毒的魔爪。

最初的那几道晨曦将真相被隐匿的那一面有血有肉地照亮了，他突然有些沮丧，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负责在山村做好思想工作却没有多大进展的青年。湖北的山村，村民们大多固执己见，把生老病死归于神明。昨天村子里有两个人死了，发烧死的。他清楚那不是简单的发烧，而是新型肺炎。可没有人在意，村民们只认为是生病发烧，是菩萨神明对他们的惩罚，仅此而已。

去村委会吧，该是工作的时间了。路上，他看见一位穿着薄棉衣、在寒风中不住哆嗦的老人，戴着在新型冠状病毒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棉口罩，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更让他迷惑不解的是村民们的迷之乐观。当他劝说村民们不要在外面乱走的时候，回应他的，无非是这几句话：“菩萨会保佑的”“我命大，没事的”“零三年的非典我都过来了，这次又怎么可能有事？”……

而他能做的，就是每天反复、随时、不厌其烦地将疫情告诉给村民们，只为了引起他们的重视。

每天，去广播站提醒。

每天，说一句“记得戴口罩”。

每天，关注新闻和医院。

每天，然后又每天。

他想成为萤火，尽全力去发热发光，在黑暗中点亮夜幕。不必等候炬火了，他想，如果身后没有炬火，他便是那唯一的光。

幸运的是，村子里没有人打麻将了，早晨和傍晚村民们不会再去串门了；他们也开始关注疫情，开始关心每一个病人的行踪……

而他，也不再是一颗孤星。越来越多的青年前来支援，他们一起在逆风中把握方向，做暴风雨中的海燕。他们，都是不改变颜色的星。

已是莺时中旬了，村子里已经两周没有人发热了，最后一位病人也痊愈了。

他像平时一样走到广播站，通报村子抗疫成就时，依旧不忘提醒村民们注意卫生，不要掉以轻心。

他想起约翰邓恩的布道词，丧钟从来不是为谁而敲的，丧钟为每个人而鸣。没有人是一个岛，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部分，紧密相连。而现在，他做到了，他所在的这小片土地做到了。

晨曦初露，翠微参差，又是一个清晨了。他抬头，看见天边有一课闪烁的星子，似乎比夜晚看到的更加明澄。他知道为什么，因为那颗星子，脱胎于最深的黑暗。

（指导老师：许如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