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火

█张博扬(山东省莱州市第一中学)                     

虢中不停地用笔敲打着桌缘，白亮的房间里，他有些恍惚。

“虢主任？”

护士的话语让他回到现实，

“哦，抱歉，姓名和年龄？”

“午含，中午的午，含片的含，34岁。”

笔尖滑过。

“嗯，好了，让家属在外面稍等。什么症状？又是高烧？”

“嗯，也有胸闷，咳嗽的症状。”

“先留院观察吧……”

虢中脸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医院有多少类似病例了？”

“四例了。”

“好，你先去忙吧！”

虢中的脸色不断变幻着，心中有些不安和烦躁。这几天，医院陆续地接到了几名疑似肺炎的患者，怪的是，常规药物效果并不明显，几位患者的症状也大致相同。如此，他的心中已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不能吧？想着想着，已至家门。钥匙转动。瞬间，他没入了房间的黑暗中。

终于，病例的不断增加，引起了高层的注意。三天后，医院接到了来自上级的命令，院长亲自主持了一次保密的会议。他意识到，宁静过后，将会是一场埋伏的爆发。

同样又是在一间白亮的房间，隔着一屏厚厚的玻璃，他不时观察 着隔离室内的动静，见一切安好，便又埋头去看那幅病人肺部的CT图像。把图片放大几倍后，明显地看出，病灶部分又多出了一些斑点状阴影。电屏淡蓝的光幽幽地映在他脸上，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吁了一口气，毫无头绪啊!他习惯性地想咬手指甲，但手刚伸到嘴边，他才发觉，自己戴着口罩和手套呢。他苦笑一声，只得作罢。

城市被密密地封堵了，以往充斥活力的街道蒙上了一层死寂的阴影。与他擦身而过的行人，面色都不甚好看，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灵魂深处的恐慌与惶急。他们大都佩着口罩，或白或黑，步履匆匆，面带愁容。当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上总挂着副淡定而桀骜的神情。

日中，虢中用力扒着盒饭，浏览着最近的新闻，点开一条，看了会儿，“钟南山院士……真厉害啊！”揩了一把身上黏黏的汗。这防护服，真够厚的！只穿着一件背心，汗水也如同开了阀的水龙头一般，肆意的游走。办公室里压抑得很，偶尔能听见几声极力克制的哽咽，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只管默默地吃着饭。虢中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任谁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

“快，进ICU！”摩擦声和脚步声在长廊尽头响起。这位重危病患已经躺在无菌手术室里，脸色同灯光一样苍白。“血氧饱和度82%，呼吸衰竭，胸闷已有三周，肺部疑似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虢中穿戴好了最后一层手套，一身蓝绿色的防护服，随着护士进入了手术室。患者侧胸已实现逐层局部麻醉，虢中捏着穿刺针，在汗液蒸腾的视野中，缓缓向深皮层插入，直至胸腔，接着，向穿刺针中引入一根导丝，扩皮器进行扩皮，手术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缓缓地移动着，护目镜下一双凝神的眼睛。他感到汗液从鬓角流向脚底，闷，痒。手微微有些颤地引进了引流管，拔除穿刺针和导丝，“呼！”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胸腔积液一点一点流入引流瓶。

下午，患者受到了医院唯一一台有创呼吸机的治疗，病情已渐稳定。他吩咐了护士定时吸痰的事，回办公室研究病理和进展。

是夜，虢中卧在床上，久不能寐。他微闭双眼，忆起学医的初衷，又想起了父亲———资深医师，曾参与非典时的医疗救治。在任职临行前，父亲嘱咐道：“我们学医的，不是为了让自己赚够了钱，而是为了在危难关头拯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医者，仁心。”父亲的话萦荡耳边，不知不觉间，他竟迷糊地睡下了。

四周过去，喜讯传来，午含痊愈了，成为首位出院的病患，医生们皆大欢喜。

今夜，终究是难眠的。他起身，悄悄绕过熟睡的孩子，拉开台灯，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一万个中国人背后，有一万个华夏。我们将深赴水火，赈济众生。”

(指导老师：于津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