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距离的凝望

█李易樵(深圳市坪山实验学校八年级1班)

我们在寒假腊月二十八日晚上，回到了湖北公安的舅舅家。和舅舅舅妈的见面无疑是欣喜雀跃的。

当晚我和弟弟兴奋得睡不着觉，因为明天我们就要去四爷爷家了。四爷爷去年因为肠癌做了两次手术，我们都非常牵挂。可是第二天一大早铺天盖地的冠状病毒疫情肆虐的新闻让我们有了很多的顾虑。正在我们左右为难时接到了电话说四爷爷正在走向舅舅家，准备来看我们。

其实两家不过相距一公里的路程。脚步总是比大脑快，我们不知不觉走出了门。

天气很冷，呼啸的寒风吹在我们脸上像刀刮一样，我和弟弟把脸缩在羽绒服的帽子里。妈妈一向比我们更怕冷，可是她却走得很快。一步一步，我看到四爷爷的身影越来越近，大约离四爷爷只有五米的距离了，我看到了四爷爷被风吹乱的稀疏的白发，比前年我们见面时消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四爷爷戴了口罩，我看到他眼角如刀刻般的皱纹。风吹起他略显粗大的裤管。爷爷的脚步跨得很大，比我们走得快多了。

大概还有三米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我们，就那样静静地望着我们。

四爷爷两手不空的提着很多东西，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手里的东西，使劲挥动着他消瘦的双臂，大声说“停下来，停下来，不要走了，我们就这样看一眼就够了。”妈妈的眼睛微弯，她对着四爷爷笑着，可是我看到妈妈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我和弟弟被舅舅和爸爸拉住，停下了脚步。

妈妈往前走，四爷爷不停的往后倒退着，妈妈每向前一步，四爷爷就后退一步，他很克制的一直保持着三米的距离。

四爷爷很紧张又很激动还很着急，他大声制止妈妈不要再往前走了。妈妈一直想说话，可是她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爸爸也向前去跟四爷爷闲聊：“今天吃的什么菜呀？是不是每天还要吃药？医生交待了些什么注意事项呀？……”四爷爷一一作答，因为那三米的距离，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他近乎贪婪的渴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们身上，几乎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们。他很高兴的说我和弟弟都长高了，又说他手里提的有我们爱吃的湖北的糍粑，鱼糕，豆皮，土鸡蛋等等。四爷爷喃喃念叨着我和弟弟的名字说：“要不是因为这个疫情，我多想抱抱你们，让你们到我那去住几天。我在家里还给你们准备了很多菜放在冰箱里。你们伯伯都在家里做好饭了……”

不知不觉，我们隔着那三米的距离在凛冽的寒风中说了一个多小时。

    四爷爷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我似乎看到了他眼角上的两滴晶莹。四爷爷一直遗憾着，我对爷爷大声回答说等暑假时再回去看他，妈妈说等疫情结束了接他到深圳去住。爸爸说外面太冷，让四爷爷回家去烤火。爷爷的家离我们已经只有两百米的距离了。我甚至看到了伯伯伯母站在家门口的身影。妈妈无奈向四爷爷道别，舅舅和爸爸拽着我们转身离去。

妈妈和四爷爷都没有转身，他们两个都后退着各自的脚步，慢慢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四爷爷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停住了，他把自己的两只手交互放在棉袄的袖子里，抱臂而立，和他身旁笔直的树干交融一体，远远地望着我们。

妈妈和我们在路的这边院子门口，远远地望着四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