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穿山甲

■潘艺烨（浙江景宁中学高二）

  那是一只2019年的穿山甲，也可能是2020年的。

  它在大豆地里踮起脚尖，两只前爪垂于胸前。即使这样站着，它也没高过大豆秧。绿色的带着绒毛的大豆叶成了一柄撑在身后的伞，这让它看起来充满安闲。此时是午后，地头的人刚刚午休起来，像是还没完全从梦里走出来，他们手里的镰刀和锄头，像是长了触角一样，领着他们亦步亦趋地到熟悉的田地里。

穿山甲依旧站着，像个远眺家乡的人。就在这时，懒懒地行走的人忽然高喊一声：“穿山甲！”这个词语竟像子弹般射进人们的血液，把刚才的困顿瞬间击散。听到的人全都兴奋起来，他们举起手中的农具，围拢过来。镰刀还有锄头都阻挡在穿山甲面前。它环顾四周，转身向后跑去，但那地垄边忽然又冒出来一个人，目露凶光，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表叔说到这里，我也适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该上网课了。“到那时，学生们不用去学校，在家里就能上课。”十年前的学生饱含憧憬对未来做出了最美好的期盼。可曾想，它实现了，实现得那么突然。

  新春伊始，本是合家欢喜，举家团圆的日子。却变得压抑、黑暗、无助、空荡……病毒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斗争”的序幕，开始得让人猝不及防，让人失去信心与希望。好在，停课不停学，很快钉钉就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中，成为了沟通家校，督促学生学习的利器。

  无法出门会友，无处寻觅美食，听不见亲戚朋友热热闹闹的寒暄，看不见街头巷口舞狮迎龙的盛景……成天宅在家中。学习，学习，沉默，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于是乎，朋友圈几乎被“是谁想不开非要去吃野味”这样的抱怨刷屏。后来，或许真是应了那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监难”，大家把战场转向了钉钉的评论区。诸如“太感谢了”“每天都能学习好开心呢”“五星好评要分期付款”之类的冷嘲热讽漫天飞舞，情况愈演愈烈，更有甚者声称不让钉钉下架誓不罢休。

  手指翻动着那些差评，钉钉就像管理者手中的鞭子，它让我们与睡懒觉、吃零食、玩游戏、自主安排时间等失之交臂，这鞭子打来可够疼的，于是被管束者纷纷给它差评以示不满。课堂上，同学们的学习积极性也明显下滑，互动逐渐减少，被抽问的同学或迟迟没有应答或佯装设备问题不予回复。

  开学之后，会有很多的星星陨落,很多的星星升起。

  现在是我的第四节课，每堂课的任课老师几乎都不会准时下课，下一节课却要求我们提前签到，这几乎导致了一上午几乎无休地“连轴转”，好累啊，却无处诉说。我用电脑进入课堂，手机不知何时打开了钉钉的评论区页面，企图看看那些差评寻求心理的安慰——至少，讨厌这种方式的，不止我一个人。我看得起劲，逐渐忽略了老师课堂的内容。

  一句句对网课的口诛笔伐简直大快人心。只是，“求求你们别再恶意差评了，我今年高三，要是钉钉被下架了，你们替我去高考吗！”我有一瞬的怔愣，随后将视线转移到电脑屏幕的课堂上，生物老师正说着，“我把昨天帮你们批改好的作业私发给你们了，你们赶紧点进去看看。怎么还有两个人未读的？潘艺烨……”   

  又是这种被束缚的无力感。我赶紧打开对话框，入目的数字造成了我今天第二次的怔愣，文件发送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半。然而，她还是班主任啊，今天早上七点早读，我看见了群内视频里吵醒我的好梦、监督同学们早读的她。可是，昨天凌晨两点半，我没有看见深夜仍坚持批改我们作业的她。

  下课后我问表叔穿山甲的后续，表叔笑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玩意儿机灵得很，动作迅速，没抓着啊。”我为这只穿山甲欢呼。虽然如果身在现场，我一定会站在人类的一边，失落于他们的大意。好在我是旁观者，鲁迅先生笔下所讽的“看客”，我轻易就能流露出这种善良，而不是“狩猎”的本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足以睥睨天下——人们抓捕穿山甲，它们受到危险缩成一团保护自己的方法行不通了，穿山甲学会了奔跑；新型冠状病毒抓捕人们，武汉封城，越来越多的地域被标红，每天上百的死亡人数，人们又将学会什么？

我想起自己身为“奔跑的穿山甲”的这些年，被追逐，要奔跑。我们都像是“奔跑的穿山甲”，身在小县城，看见了外面世界的繁华，想要为自己搏一个未来，所以学会奔跑。而这个时候，我们身边最最需要的就是催人奋进的“鞭子”，它带你领略更高水平的教学资源，它带你学会自律、好好利用时间，它让你产生的问题第一时间得到解决……

我与空中课堂的故事，从不服从到感恩，从被拽着走到学会自己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