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蝴蝶
■李佳艺(山西省东康一中)
青阳开动,枯槁复产。时下临近正朔,隔着车窗我却只见天空偶尔掠过几只鸫鸟惊飞三两枯叶。往日的人潮熙攘、鸣笛喧闹都仿如旧梦一般,将世界包裹成茧,徒留死寂。
可怕的死寂,本该回家过年的我被急召去往一线采访,想到这里我便不禁失笑。这时客车突然停靠在路边,我看见一队医生打扮的人也上了这辆“逆行车”,其中的一个姑娘向我搭话道:“劳烦请问这里有人吗?”我示意她坐下后接过话茬:“你们也是要去武汉吗?”她略显迟涩的回应:“嗯,自愿情愿,还是偷偷瞒着家人来的……你呢?”我无奈的指了指一旁的相机:“你们医人,我医人心。”虽然隔着口罩但我依旧能感觉到她的笑意,便继续说道:“倒是你,家人很担心吧?”闻言,她垂下眼眸,陷入良久的沉默。 临近傍晚,夕阳昏黄的光线打在身上,熟糯温柔。我看着那写鎏金的精灵穿过她的睫毛在白净的面庞上投下细碎的蝶翳,似是展翅欲飞,似是支离破碎……藏在那眼底的碎钻不住的扑闪,却又隐忍着不坠下来。我一时心下了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嗨——来都来了就别想了,既然你我如此有缘得见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吧?让我还能获取第一手的消息。而且……他乡异地也好有个照应不是吗?”她点头默许,接过我手上的纸巾道声多谢。 …… 武汉比我想象中更像一座死城,在我来之前朋友就给我打电话说她都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出门了,就差发霉长蘑菇了。我打趣说:“这不让你躺在家里就给国家做贡献呢吗?况且我这不是来陪你了。”话虽如此,但我没想到这次的病疫会这么严重,看着这只被日渐“染红”的雄鸡我不禁感到揪心。这场无声的战争里,没有消炎弥漫,可上有死神镰刀,下有愚民谣言,我难免想起了那个“离家出走”的小护士,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距离分手后已过数天,但或许目成心许,我当即接到了她发来的视频通话,却一个慌乱不稳把手机摔到了地上。我赶紧撤开椅子,顾不得检查机身,连忙接通电话。屏幕里的她摘下了口罩,原本应该光洁的皮肤是留下了一道道通红的勒痕,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她尴尬的挠了挠护士帽:“打扰您了,我记得您说您是记者,我们的物资有些跟不上了能不能请您……”像是在说什么很不好意思的事情一样,她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渐若蝇蚊。我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让她放心:“荣幸之至。”再挂了电话以后我立马连线主编请求播报支援。在确认过已经发货后我如同抽了气丝一般瘫倒在转椅上,拿起我那差点“就义”的手机刷看她的朋友圈,可跳入眼前的话让我腾的一下从座椅上跳起来——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卫王国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而这条信息的配图,是已然剪去了头发的她。 “嘭”的一声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扭头看着撞到了墙上的转椅噗的笑出眼泪,但接着眼泪却又停不下来,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是深入疫区的无助?是为那些发国难财的人而愤怒?是对那个以身涉险的小姑娘感到心疼?是因为……?不!不对。我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给她留言道: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 …… 又过了数天,我埋在一堆报告里无暇抽身,也再也不曾收到过她的回复,我想她可能已经已经被轮班工作了吧?感觉到有阳光偷偷在我的书桌上踱着步子,我起身拉开窗帘,任由那份温暖铺天盖地的涌进来,钻入我的每一寸毛孔。是啊,毕竟到春天了,和往年一样的春天,却没有给予所有人相同的喜悦,但如果没有竭力对抗过严冬,就不能体会春天的温暖。 而此刻正巧有一只蓝翅的蝴蝶停在我窗边搁置的绿萝上,我欢喜的连忙打算拍照发条动态,并附上一段文字:东风解冻,阳和启蜇,我亲爱的蝴蝶,愿你永远翻飞在这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