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飞雪
■程浩然（山东省济南济钢高级中学2018级）
2020年2月14日，济南迎来了新年以后的第一场大雪，傍晚十一点，雪花早已铺满了道路和屋顶，却依旧在昏暗的路灯下飞舞。我——一个卑微而渺小的人类，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觉得它就好像是中国，乃至全世界正在经历的一切。
我极力遏制住自己想要出门的冲动，上完网课、写完作业便在阳台落地窗前徘徊，这个寒假，我没有办法见到表姐表妹，也没有办法和朋友一起出去走走，没错，一切都要从一只蝙蝠说起……我无奈地摇摇头，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突然想去买点东西，其实胃里的馋虫并不是特别活跃，但是想要出去走走的心已经十分躁动了。手套、还有羽绒服裹着一个哆哆嗦嗦的我，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像一只粽子，我在去往超市的路上，雪停了，我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四周有些奇怪，但是我说不太上来。我出了小区，门禁的小门已经坏了，掉到了地上，上面覆上了雪，门口也没有人看管。我正奇怪为何物业在这个特殊时期突然之间不负责任，明明之前还有人在给出入的人检查体温，抬头却突然看到门口的超市变成了服装店，大门紧闭，只有门上落满了白雪的招牌还可以看出它确实是换了主人。“怎么还有人这个时候买卖店铺？”我嘀咕着，往更远一点的超市走去，走进发现，这家店的门坏了，玻璃门变成了玻璃渣，碎了一地，超市的地面脏兮兮的，门口已经门口的收银台和货架也堆满了雪，在太阳的照射下正在化成水，和玻璃渣混在一起。昨晚的风雪这么大吗？也没想到店里面也空无一人，不知是没有早起上班还是出去找人维修了，我抱着不能白来一趟的心态，打算选好东西之后等人来结账。绕过玻璃渣进了超市，我才发现整个超市都有点不对劲，整个店铺乱成一团，很多东西掉到了地上，货架变动了很多，而且都很老旧，上面商品的包装也开始泛黄，美观新颖的包装上面落满灰尘，脏兮兮的，全是我没有见过的牌子。我突然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包薯片，弹掉上面的灰尘，仔细查看，生产日期：2120年。薯片掉到了地上。我开始慌乱地去拿其他商品翻看：2119年、2120年……
我飞快地冲出门去，在四周慌乱地张望了一下，又冲进一家药店，这家店门都没锁，胶皮帘已经变成黄褐色，里面照样脏乱，地上全是散落的账单、药方、药盒，且全都泛着黄色。口罩和消毒液货架上却空空如也，门口一块颜色褪去大半的宣传牌勉强还能看得清字：“拒绝野味，保护家人，未戴口罩者禁止入内。”“2120年1月某某街道办事处宣”。旁边还有一个野兔形状的标志，又被一个大大的红叉划掉。一股寒意沿着我的脊背爬上来。
我又飞快地跑回小区门口，抹掉门禁机器上覆盖的雪，又冲进小区抹掉汽车上的、管道上的雪，现在我可以解释为什么一切看起来都很奇怪了，当它们表层的雪被我抹掉时，它们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一切都腐朽了。
此时已近正午，路面上的雪也开始慢慢化掉，露出来地面上一道一道长长的、狰狞的裂缝，和裂缝里一簇一簇的枯草。天地间空荡荡的，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
我忘记了我是怎样回到家的，我带着强烈的孤独感、疑惑感，还有巨大的恐惧感瘫坐在沙发上。我可以猜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黑格尔曾经说过：“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人类消失了，消失的原因，可以在每一家药店里空荡荡的口罩货架上面找到。我不知我为何来到了这样一个不同的时代，一个人类已经被抛弃了的时代，但我知道，这个时代与近期我的时代，有着相同甚至更加恶劣的境遇。
那么，如果我回不去了，我会是这个时代唯一剩下的人吗？侥幸逃脱的人？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几天后，我开始发热、呕吐。又过了几天，我开始四肢无力，我蜷缩在被子里，连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也没有了。我的大脑开始回忆以前的东西，顺便也回忆起了我那天出门没有戴好口罩。我越来越难受，开始发晕，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亲爱的大自然啊，如果有一次叫做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我缓了缓，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摸索着开了灯。此刻是2020年2月15日凌晨，往窗外望去，人间依旧飞着鹅毛大雪。居民楼里还有人家亮着灯，附近热电场的大烟囱冒着白烟，远处中国人寿的大厦屏幕还在宣传抗击疫情。我不知如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刚刚梦里腐朽的一切仿佛确确实实地存在，它们不停地在我眼前浮现，又与现在我看到的、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重叠。
如果这就是那个叫做“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人类该怎么做？
于是，我——一个卑微而渺小的人类，在书桌前写下了这篇文章，外面的雪小了一些，我相信它并不只是下在了我们这片地区，而是下在全中国，全世界人的心里、肩上，只要同心协力咬牙挺过，就是又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天。我觉得，你应该跟我想的一样。
同学，你应该也和我一样，每天宅在家里，上网课、写作业，看着窗外叹气。你应该也和我一样，每个晚上睡觉前看看新闻，看着不断上升的感染人数，眉头紧皱，第二天又满怀期待地去打开手机和电视，了解这个世界有没有比昨天更好。你应该也和我一样，捐了点自己的零花钱，为前一阵子昧心发国难财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也去过医护人员的微博下面为他们加油打气。
灾难让我们看到了许多，感慨了许多。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只有我们齐心协力渡过难关，并在此之后让灾难不再重演。
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场雪，都是带着幸福和快乐飞向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