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的当代意义
——《语文的旗帜》序
顾之川
陕西师范大学《中学语文教学参考》在语文教育界享有盛誉，被同人戏称为“四大名旦”之一。张万利先生约我主持今年的“重温经典”栏目，每期有两篇文章。一是选10位现代语文教育名家，包括叶圣陶、夏丏尊、陈望道、黎锦熙、朱自清、吕叔湘、朱德熙、张志公、刘国正、于漪，其中叶圣陶和吕叔湘分上下，由我执笔；其他则请顾振彪等师友帮忙。介绍其生平事迹，梳理其语文教育成就，尤其注重挖掘其语文教育思想的当代意义。另一篇是江苏省苏州第一中学有关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的系列文章。最近万利与我联系，说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即将出版《语文的旗帜》，就是这一系列研究成果的结集，由他做责任编辑，想约我写篇序。既因叶圣陶而结缘，自然引为同道；又是老朋友相约，我当然不会推辞，反有先读为快之乐，也正好可借此与广大语文同行和读者交流心得。
本书是苏州第一中学杨斌、巴瑶等老师所承担的“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传承与创新研究”课题研究成果，被列为江苏省基础教育前瞻性教学改革实验项目。有一次应叶圣陶先生嫡孙叶刚之邀，我与程翔、胡晓一起，到北京东四八条71号院瞻仰。新中国成立初期，叶圣陶、宋云彬、朱文叔、丁晓先等教育大家皆寓居于此。在院里那两株硕壮繁茂的海棠树下，我曾感慨道：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实际上我们都是在享受着圣陶先生那一代人的恩泽和荫庇。他是人民教育出版社首任社长兼总编辑。其实，对我国语文教育工作者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正如吕叔湘先生在《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序中所说：“现在有很多问题表面上是新问题，骨子里还是老问题，所以这些文章绝大部分仍然富有现实意义。”他的名言，如“教育就是培养良好习惯”“语文是工具，是人生日用不可缺少的工具”“教语文就是要帮助学生养成使用语文的良好习惯”“写作就是用笔来说话”等；再如本书提到的精读教学、略读教学、教为不教、教师修养、整本书阅读、教材是例子等，可以看作是针对今天语文教育教学实际说的。之所以如此，就在于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蕴含着中国语文教育的优良传统和成功经验，凝聚着无数语文先贤的经验积累，是他们教育教学的智慧结晶。经过时间淘洗和实践检验，有些已成为经典。而经典是能够常读常新的，不会因时代发展、社会进步而失去光彩。今天我们学习叶圣陶，首先是“传承”，关键在“创新”。正确把握昨天、今天和明天，立足当下。探索语文教育规律，编写精品语文教材，提高语文课内外教学效率，改革语文考试评价，构建良好的教、学、评教育生态，实现语文教育现代化，为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服务。
本书较全面系统地揭示了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的当代意义。第一辑“重温经典”重在学习传承，时有新见；第二至四辑则重在创新发展，其中“润泽与沾溉——教学设计选评”记录了苏州第一中学对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的创新实践；“我们的文心——语文学习叙事”“星斗阑干——实验学校剪影”，则是他们围绕语文学习，在课堂内外的积极可贵探索。尤其是“把《史记》演出来”“当经典遇上疫情”“给《守财奴》当编导”“寻找苏州”等，更是为一线语文教师教学提供了样本，做出了示范，是对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我相信，这本《语文的旗帜》的出版，必定能够在我国语文教育界树起一面猎猎作声的“叶”字旗，吹响集结号，指引语文人不忘初心，踔厉奋发，守正创新，接续前行。
苏州第一中学是享誉全国的百年名校，也是苏州历史上第一所实行现代教育体制的公办学校，与我国语文教育有着深厚渊源。人们常说的“语文三老”中，有两老都与之有关。叶圣陶先生毕业于苏州一中（时俗称草桥中学），自然是其知名校友。吕叔湘先生东南大学毕业后，也曾在苏州一中任英语教师，兼图书馆主任，还参与编写过《高中生英文选》，后来到伦敦大学读图书馆学，当与他的这段经历有关。苏州现代教育先驱章钰（1865—1937），“通籍后返乡举办初等小学堂四十所，以启发民智，为开办小学之创始人，至今乡里称颂其功”（顾廷龙）。这位章钰先生，就是圣陶先生的姑丈、章熊先生的祖父（“当代中国语文教育家口述实录”丛书之《章熊口述：记下我足迹，以俟来者》）。圣陶先生的公子叶至善、叶至诚，文史专家顾廷龙、柳亚子，历史学家顾颉刚、王伯祥，哲学家胡绳、匡亚明，经济学家张闻天，物理学家钱伟长等，都是苏州一中校友。相信读者不难从书中看出这所百年名校的深厚积淀和文化底蕴。
我读叶圣陶，还有两点“心有戚戚焉”。一是他晚年曾对叶至善说，编了一辈子教材，听到的都是批评的话，没有听到一句表扬的话。二是他曾多次对吕叔湘先生说，我们都是很平凡的人。临终遗言要家人自费在《人民日报》上登广告，告知相识的人，“不要开追悼会，别的什么会也不要开。像我这样平凡的人，为我开无论什么会都是不适宜的”（叶至善《父亲长长的一生》）。语文教育尤其是教材常成为热点话题，想想前辈那份从容淡定、坦然释怀，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2022年国庆节，党的二十大召开前夕
于京东大运河畔之两不厌居
（顾之川，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审，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原理事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