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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沛达:我的椿 (叶圣陶杯佳作)

发布日期:2022-02-13  点击量: 1342

我的椿

 

李沛达(天津市南开中学)

 

    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

——题记

 

最近搬了家。新居所宽敞明亮,小区也干净整洁,颇有些乐不思蜀。这两天风大,窗外绿植发出沙沙声,令我心神不宁,因我能听出来这声音是陌生的、冰冷的。这是很奇怪,但想到和我们生活了十五年的家人一般的香椿树也就释然了。人终归是恋旧的嘛。

于是提出要回去取书,也看望“老友”。

没人记得清这香椿到底多少岁了。移栽之前,它就经历了几十个春秋,剪下一大段枝丫插在门前,也就活了下来。父亲又搬家,又把长成新树的香椿移来。这样看来,在它前面加物主代词有些不妥——我家没有一个人陪它走完全部生命,在它眼中我们也许只是匆匆过客。我在回去路上也想着它会不会欢迎一个“回头客”,会不会也把我当作家人。

下了车,傍晚艳阳要把最后的能量送给世间,萧瑟的秋风夹带些许微尘让我睁不开眼,只依稀可见满目黄绿斑驳。虽是分辨不清哪个是我的椿,哗啦啦的鼓掌分明是在指引着我!缓缓移步,一切是那样熟悉和美好。“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我童年的乐园在我心里可不比百草园逊色,姹紫嫣红的凤仙、通红的辣椒仿佛又浮现在眼前。然而自从太奶奶去世以后,这里就只剩下椿独自守望着时光。

和香椿笔挺地并立着,和这么个生灵对视,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想些什么。腿如生根,思似飞叶,心魂逍遥,在庄子梦中。少顷,我发现我还是我:我拥有的椿无法拥有——“人非木石皆有情”啊;它有的我也难以企及——“小年不如大年”嘛。这次回来,哪里是来和它坐到天荒地老?

进了屋,一会儿便拿好东西,却舍不得走。在屋中踟蹰着,一会又坐在床边,看几缕残阳射进小窗打在泛黄的墙壁上,映着一根发黑的拐杖,焕发一层油光。我轻抚着它,就像太奶奶无数次拄杖倚在门口摩挲着它盼我回家一样。不知怎么,许久未见的泪又跳了出来,仿佛我仍是太奶奶怀中的小男孩,遇上不快就哭泣。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怎么止不住回忆的决堤。

我出生时太奶奶已八十岁高龄,把我当成天大的宝贝,整天炫耀自己家四世同堂。可以说,我的童年是在太奶奶的“蜜罐”里度过的。太奶奶喜欢抱着我坐在香椿树荫下乘凉,摇着蒲扇,哼着鲁中老家的民歌,一个又一个炎炎夏日就这样悠悠而过。春去秋来,我像小树一样拔高,太奶奶的身影却被岁月磨得越来越佝偻、枯瘦……

太奶奶曾告诉我,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就带着那截香椿哩。那时我才知道这树承着多少沧桑。于是一有人问我多大了,我就告诉他我看过多少次香椿发新芽,像草原儿女说见过几茬新草似的。

香椿芽,是啊,一想到它口腔里仿佛就溢满清香。对香椿炒蛋的喜爱恐怕是代代相传的,要不我家几十年来两次搬迁都带着它。我家的香椿炒蛋简单得很:焯好椿芽,下锅清炒,下鸡蛋液、撒盐,没什么花样可写。

我曾羡慕许多文章中的香椿做法,于是缠着太奶奶做什么“香椿鱼儿”“香椿拌面”于是太奶奶也常常答应。但“毫无疑问,太奶奶做的香椿炒蛋,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尽管那时我总嘴硬说是我提的做法香。

六年了!我没机会再吃到哪怕一顿太奶奶做的香椿了,没机会再给她哪怕一个“小馋猫”该有的笑脸了。

我至今仍想念香椿炒蛋的味道。

明明那么多画面在我脑海,为什么却总是那样模糊?我承认,若是再写太奶奶关爱我的事就全是瞎编,一直教导我要诚实的太奶奶也会不高兴吧。

有些美好,失去了就不会回返,再不舍挣扎也是枉然。人什么都可躲过,惟死不可逃脱。太奶奶啊,彼时你在哪里呢?那里还有什么人呢?说些什么?为什么当我哀伤且感到你远离时,你全部的爱会突然降临呢?我想你不会怪我忘记美好的时光,因为你知道我一直爱您。就让它以另种方式在我心中永生吧……

从窗户向外眺望,透过稀疏的香椿枝叶,我发现落日也在准备他的祭典,回忆就到此为止吧。走出院子,和来时一样,仍是一样的身影,一样的声音,香椿树向我告别。我挥挥手,却引来旁人怪异的目光。我的椿呵,愿你的清香飘入我的梦里,也飘给太奶奶身下的土地。

(指导老师:杨倩)

 

评委评语:

在这次的初赛来稿中,我们发现了当今中学生写作的不少问题,最突出的就是很多同学不习惯、不善于写自己的生活,所以就去编造各种各样的故事,有的编一些与自己渺不相干的战争场景,有的想象几百年后的星际旅行,还有同学甚至能惟妙惟肖地刻画外国人的生活场景……然而,真正写我们自己身边生活的,写得深入细致、写得有情有味的,显然还是很少的。

这篇文章说不上有什么大主题,笔法也不是特别讲究;但是写得真切,因为写的是十分平实的生活,不生编硬造;传递的是非常自然的感情,不装腔作势。(蒋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