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

■程洙莉(四川眉山市苏祠中学初中)

“这是大年三十，家里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你还要走吗？”她挡在门前，冲着将要出门的妈妈怒道。

“院里催得紧。这种时候，医生缺不得。”女人弯腰穿上鞋，并不为女儿的态度生气，只是和气地回答。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自己申请要去的！”她闹起来，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不让妈妈出门。

女人显然着急着出门，听着这样的话也来不及细细解释，只是温声道：“囡囡，你要好好的。”

医生温柔而坚定地掰开女儿的手，走出了门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再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妈妈。从前亲密无间可以随意撒娇胡闹的人，现在仿佛只活在一方小小的手机里。

女人忙得连给智能手机充电都没有时间了，于是用着办公室里那个旧旧的台式电话，来和女儿说话。她听见妈妈说话瓮声瓮气地，以为她感染了病毒，便惊惶地大喊大叫：“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那头的人便笑起来，温温柔柔地，“囡囡，我没事。”

“那你说话怎么……”

那头又笑了，“囡囡，我只是没有摘口罩。”

有人隐隐约约地叫她，女人便赶紧叮嘱女儿，语速又急又快：“囡囡，你听好，没有特殊的情况，你决不许出门！就是出了门，也要带上口罩……还有啊，勤洗手，多通风……妈妈还有事，乖。”

她连声都来不及应，女人边挂掉了电话。

从前医生就很忙，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连一个电话都不能完完整整地打完。

政府和专家反反复复地要求人们待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她到底是个听话的姑娘，就和大家窝在一起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确诊病例在不断上翻，之前积累下的一些问题也在疫情下显露出来。家里的人们看了，或多或少都有些害怕。

她是家里的小辈，这种时候理应如同其他小孩子一样钻到自己妈妈的怀里去，但她的妈妈并不在这里，她的妈妈去了前线。她有些委屈，可电视里镜头一扫，看见穿着厚厚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们忙忙碌碌，自己竟奇异地安定下来。

真奇怪啊，她想。

作为医生的妈妈，去了一线抗疫的妈妈，是为了让患者和他们的家人能够健健康康的团聚。妈妈就像是一管安定剂，叫人看着就能安心。可她的妈妈其实不在她的身边，她也只是看见了和妈妈一样装束的其他医护人员，却依旧能够安心下来，静静地等候疫情的过去，妈妈的回归。

原本因为女人缺席团年饭而气鼓鼓的小姑娘，慢慢地在没有妈妈的日子里，迅速地自己成长起来。变得平和而乖巧。

她开始耐心地向家里老人解释，什么是“新型冠状病毒”，为什么出门要带上医用口罩，为什么要勤洗手、多通风。老人家迟缓，她也不生气，只是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说。

从前最是急性子的娇气包，变得耐心而温和。

她就像女人离开时说的那样，“好好的”，“好好的”。有一天，老人突然拉着她的手笑：“囡囡长大了，越来越像你妈妈了。”

她笑笑，轻轻回握过去。

大家都要好好的呀，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