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善者之德

■周子涵（湖北省黄冈中学高二）

弟弟到了学说话的年龄。

“扬……扬善者之德！扬善者之德！”他总喜欢指着墙上的那幅毛笔字努力地读着。

那幅字是吴叔叔送给爸爸的。去年爸爸从卫生单位调职到别的地方工作，吴叔叔说留幅字送给爸爸做个纪念，内容是爸爸挑的。我曾问过爸爸，为什么不是“马到成功”或是“一帆风顺”这样的祝福呢？爸爸笑着说：“老吴这个人正直善良，院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平日里看见这幅字，我就想起他，更鞭策着我向他看齐，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善良的品性道德。”我看着墙上挂着的毛笔字，书法颇有骨力，字形姿展而不夸张，最后一笔“德”字下面的“心”发力沉重，犹能体现写字之人的筋骨与正气。

“老吴也去支援了！”爸爸的声音突然响起，双眼盯着手里的手机，我跟过去，手机屏里显示着老吴的动态，上面写着“抗击疫情，党员争先！冲锋第一线，做好基层疫情防疫！武汉加油！湖北加油！”配了他站在漫漫雪花里冲镜头竖起大拇指的照片。照片白茫茫的一片，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吴叔叔站在宽阔的雪地里显得是那么的瘦小，只有胸前的党员徽章在白茫茫的雪天里显得格外耀眼。

爸爸久久凝望着这张图，像是在沉思。不巧，爷爷的电话打断了爸爸的沉默。

“喂，爸。”

“儿子，我刚看新闻，这疫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我们这地方离武汉近，新公布的患者已经有几百人了，这段时间你们千万不要出门啊！”

“嗯，我知道，爸，你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勤洗手，最好不要和别人接触了，家里口罩够吗？”

“我这里人少，空气质量挺好的。你们城区人多，最怕接触传播和飞沫传播了。我前几天还看到一个报道，你们那儿有个人就是因为外出买菜，才一个小时就确诊感染了。你和家里人要好好注意啊，告诉孩子们，千万别出门！”

爸爸轻轻地“嗯”了一声，眼中似有千般情绪涌动。他沉默了许久没说话。突然眼神一动，快速地问道：“爸，当年非典时您是不是也在老家积极地宣传防控疫情的工作？我想明天也去参加志愿者服务，您是党员，老吴是党员，我也是党员，现在这个时候，我也该跟你们一样，为社会出一份力，扬善者之德！”

爷爷那头许久没了声音，我和同在客厅的妈妈也呆住了。

“爸，”爸爸挺直脊背，接着说:“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个时候，我不想做逃兵。”我看着爸爸，他的眼睛同灯光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田野里金黄的麦穗一样明亮，透出无畏与执着。这时的爸爸，是我从没见过的高大形象。

许久，电话那边爷爷说：“唉，我管不了你，你考虑清楚就去做吧！”

挂了电话，妈妈连忙上前说：“现在待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钟南山院士不也说少出门吗，你别去了！”

“我知道现在情况很严竣，感染人数每天都在增加。我也想在家待着，好好陪陪你和孩子。但现在老吴都上了，这正是一线人手不够的时候，我不能像医生护士一样抢救生命，但我至少可以跑跑腿，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作为党员，没有当逃兵啊。我向你保证，一定把防护工作做好，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再劝爸爸，顺着爸爸的目光看向那幅字，我已经明白了父亲的理由。大爱无疆，前方有着钟南山院士扛起中国的脊梁，李文亮医生做着人民的吹哨人；白岩松正争分夺秒地为人们最关心的问题寻找答案，李兰娟院士忘记疲劳积极解答着大家的疑问；各省医护人员完成了最美逆行，坚守的是他们“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誓言；外卖骑手、环卫工人、人民警察维持着城市的运转……举国上下，无数人践行着“扬善者之德”的道理，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最终从萤火汇成火炬，冲破黑暗的桎梏，照亮病毒笼罩下的惶惶人心！

第二天清晨，妈妈为爸爸戴上口罩，在鼻梁上捏了又捏，确保口罩的金属条贴紧爸爸的皮肤，又轻轻牵着口罩下沿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包好爸爸下巴。临出门，妈妈还是不放心，叫住了他，照之前的小心谨慎，给爸爸戴了第二层口罩，仿佛她的口罩是世界上最严密的结界，能抵抗一切危险。

爸爸习惯性地看了眼墙上的字，像往常一样对我们说：“我工作去了！”

“嗯嗯。”弟弟像是听懂了爸爸说的话，目送爸爸离开，然后学着爸爸的样子，用澄澈坦诚的目光虔诚地注视着墙上那幅字。

“姐姐，扬……扬善者之德！”稚嫩的童声清脆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