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党员的年夜饭

█ 朱 琴（浙江省嘉善中学）

“你今天踏出这个门，就不要回来了！”奶奶冲着门口那个一边弯腰穿鞋一边手已经摸向门栓的老头儿吼道，气得声音都在颤。老头儿身子微微一顿，已经弹出去的身子又缩回来些：“害，那边没人得出事，你们先吃别等我了啊！” “啪！”们随手带上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平时瞎跑就算了，大过年的人家都聪明地回家了，就他傻去站岗，这还下雨......”奶奶生气地叨咕。

爷爷爱“管闲事”，老一辈闲不住可以理解，就是大年三十还出去确实有些过分。我们一家三口互相使眼色，假装责怪爷爷两句，奶奶这才破涕为笑，一拍围裙进了厨房：“不等这个臭老头了！”我们忙不迭跟进去打下手。

锅碗瓢盆乒乓响，鸡鸭鱼肉满桌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电视里放的是春节联欢晚会，手里握的是刚到手的红包。爷爷怎么还不回来？我心里嘀咕，就差他的红包了。奶奶眉头时不时皱一皱，估计在担心那个“臭老头”呢！“奶奶，你看这外头大雨天，爷爷还没吃饭呢，要不我去给他送点饭？”“别去！我倒看看他这么卖力人家给不给他吃年夜饭！”

但终究还是没抵过我撒娇。 一手拎着沉甸甸的饭菜，一手撑着伞走了四个路口，我手酸的像要脱臼。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熟悉身影，我迫不及待喊爷爷，他竟然没理我，来了一辆轿车，他忙着拦截，敲了敲车窗示意车主下车。

“量个体温啊，大家都下个车。”他穿着雨衣显然动作不是很麻利，手冻得颤得厉害。等结果的过程，他就不停搓手，再凑到戴着口罩的嘴前哈口气，还不忘理了理手臂上的红臂章。

“大爷，年三十不回家吃年夜饭啊？”车主有些诧异地搭话。

“大家都回家吃年夜饭，这儿谁守啊哈哈哈。”他笑，声音洪亮，还摆了摆手证明自己真不在意。

“咱镇上有你这样的志愿者，真好！”

傻老头儿笑得更高兴了，咳得身子都颤了三颤。 等车开走，我走上前拍了下他。他嗔怪道：“吓死我了，你咋来啦？”我笑着朝他垫了垫手里的饭菜：“给大忙人送饭啊，趁热快吃。”“嘿嘿，就知道我孙女心疼我。”他坐下打开，就抓起筷子疯狂扒饭了，恨不得一口吃完。“是奶奶让我来送的，你说你大过年的又惹她生气。”我环视一圈，这只有一对桌椅。

“害，这个老太婆，我回去好好哄哄她。”他迅速嚼着嘴里那口饭，咬肌涨得像个苹果，眼神示意让我看他臂章，含糊不清地问我，“你知道我这带着是啥吗？”“红臂章啊。”“是志愿者的红臂章！”他一口饭下肚，“这是我作为老党员的责任，是党对我的信任！”爷爷慷慨激昂，眼眶竟有些泛红，眼神赤忱如少年，满是坚定。

未等他表完自己的雄心壮志，又来了辆车，他拍拍屁股就往雨里去了。那背影逐渐在我心头放大，放大，与记忆里无数个瞬间重合起来：隔壁阿姐水管坏了他从饭桌上放下筷就去，村里鳏夫他时不时就从家里拎点东西过去，对街杀猪他也赶着去......倒是家里的事，都是奶奶一个弱女子在拉扯。奶奶每次骂他，他就摸摸耳朵，嘿嘿笑两声，黑不溜秋的脸上多出许多条褶子：“谁让你找了个党员做老公。”

啊，党员爷爷，今天我这个小小共青团员就陪你站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