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香椿

□ 严慧健 （湖南邵阳市洞口九中语文教师）

三月是一个给人希望的月份，很多可口野菜就出现在这个月。那些青翠欲滴的野菜，常勾起你的想象，激起食欲，让人魂牵梦绕。马齿苋、蒲公英、苣荬菜、蕨儿菜、桔梗、荠菜、苋菜、水芹、刺龙芽、薤白等这些野菜在农村处处可见。走出去，稻田、小溪、田埂路旁都会发现它们的踪迹，一会儿，一筐野菜就满了。而我独爱香椿芽，品尝一次就让我终生难忘。

农村的房子周围，都会种上桃树、梨树，农家的娃等到桃李成熟，那真解馋啊；或者种上香椿树、香樟树，屋旁被装饰得翠绿葱茏，格外迷人。刚开始，父亲从街上买来香椿树苗，便带了一股淡淡的香气。父亲用手摸着胡须笑着说，今后啊，香椿树长大，远近都会闻到清香呢。几年后，香椿树一天天长高，四周也发出了很多小香椿树苗。

每到春天，香椿树枝干上就冒出一个个嫩芽，它们是快乐的天使。鲜嫩的香椿芽深红带紫，叶对生，叶脉碧绿如翡翠，叶尖像一只只紧握的小手，如果轻轻掰断一小片叶子，顿时，馨香四溢，沁人心脾。远望，一簇簇，一丛丛，仿佛一团团火苗在跳动，富有生命力。家家屋门前的香椿树，每到春天，这里一片红，那里一片红，象征了农村人的日子红红火火。

那天，小舅过来，给我家犁田。大水牛在广袤的田野里兴奋着呢，昂首挺胸，步子迈得有力，一亩地一杆烟的功夫全翻过来了。新翻的泥土有春天的气息，黑黝黝的土壤，碧蓝的天空，远处的山影，乡村的美，无处不成景啊！池塘边一只翠鸟，蹲守在一根伸出水面的树枝上，然后闪电样钻进水里，嘴上叼起一条小鱼，不停地颤动着。

母亲拧一个小竹篮，小心翼翼地掰下香椿芽，一下子，竹篮里都是香椿芽。我从村里桥下的水井里，挑上一担甘甜的井水，欢快地往家奔。桶里的水跳跃着，仿佛挑着一担欢蹦乱跳的鲤鱼。母亲舀了几勺水，倒在洗菜盆里，把一篮子香椿芽倒进去，缓慢地搅拌，再一片片清洗多次。带水的香椿芽,湿淋淋的，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灶里的火升腾起来，油在锅里吱吱作响。母亲取来几个鸡蛋，在碗边沿敲开一点口子，滋溜一下，圆滚滚的蛋黄和蛋清躺在了碗底，放上些许盐，一双筷子有条不紊地搅动，直到均匀，颜色统一。母亲把香椿芽从水里捞上来，放在砧板上，细细地切，然后倒进锅里。霎时，锅里热闹起来。接着把和好的鸡蛋倒进去，再撒上一些葱花。黄灿灿的鸡蛋，翠幽幽的香椿芽，白嫩嫩的葱段，放上一点红辣椒，盛在瓷白的碟子里。看到此情此景，想起两句诗：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我禁不住诱惑，躲着母亲，偷偷地夹一块，放进口里，满口生香，津液暗生，回味无穷，久久不散。还真看不出，与我相伴的香椿芽菜，乃一道美味。

等小舅犁田回来，我兴奋地给小舅倒好酒。小舅喝着米酒，就着芳香的菜，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好吃，就多吃点，长身体呢。白米饭，我连续端了几大碗还不知足，唇边留着香椿的香呢。母亲给小舅拿了够一餐的香椿芽，笑着说，这个好着呢，既好吃，还能祛病。

夏天，我拿一把竹椅子，靠在香椿树上，头枕在粗壮的香椿树干，手里拿着一本书，名叫《呼啸山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书本。我坐在这安宁的夏夜，闻着芳香，听着虫鸣，虽然周遭有些许闷热，但一旁的爷爷，给了我舒坦的美妙。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的爷爷，每天拿着他的铜旱烟杆，光溜溜的，吧嗒吧嗒吸着烟，一缕烟升腾，又飘散了。他坐在我的旁边，眯缝着眼，细细地品味着烟香，一边摇动着蒲扇，阵阵凉风让我很惬意。

生活的本真，需要无限抵近大地，就会真正得到许多赠予，多了感悟和睿智。现在，参加工作了，回家总要多看几眼那些香椿树。一次闲逛，碰到一个小贩在叫卖香椿芽，我顺便买了几把，和着鸡蛋炒，还是那么香，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