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停在校门口，看着小小的女儿背着大大的书包走进了校园，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独自背着书包步行上学了，而那段步行上学的时光中，关于坐马车的故事是一段闪亮的记忆。

我生在一个小县城。二十多年前，街上几乎没有小汽车，见到的都是大拖车——突突突突作响并冒着很长的烟的那种，最常见的要算马车了。

那时我总是和邻居利群搭伴儿一起走。在上学的路上，我们经常碰到马车，赶车的师傅拿着马鞭“驾驾”“吁吁”地喊个不停。马儿跑得很轻快，赶路上学的孩子们碰到从身边轻快跑过的马车总是特别兴奋，因为坐马车一来省劲儿，二来快一些，还有，就是好玩了。我们经常偷偷地小跑儿跟上马车，像马儿跑一样轻快地坐上去——当然，就算我们上得再轻快，赶马车的师傅也还是知道的，只是有时候假装没看见，让孩子们偷着乐乐罢了。有的师傅很和善，甚至会主动叫孩子们上来搭乘一截儿；有的师傅心疼马，会挥着鞭子吓唬我们：“下去，再不下去我就……”他扬起鞭子，做出很吓人的样子，可我们并不怎么怕，总是要赖皮上一阵儿才肯下来。不过终究还是要下来的，下来好像也不怎么扫兴。记不太清下来之后我们具体怎样了，好像通常都是在对车夫的不满议论中“精神胜利”了，结果不但不生气，反而因此很开心。这就是小孩子。

现在城市里的孩子们几乎见不到马车了。像女儿这个年纪，我也决不敢让她自己上学、过马路，因为车实在太多太乱，大人过马路尚且还有些惶惶不安，更不消说这么点儿大的孩子了。哪像我们那会儿？全县城就一个“岗楼儿”（交通亭），有警察，有红绿灯。现在的红绿灯，连我都觉得有点儿复杂，走人行道，依然会着急，惴惴不安，有时路口太宽，一时半会儿走不过去，都是要小跑儿着过的。

于是那些坐马车的日子变得很温暖，那些肯搭载我们一程的马车夫们在我记忆里变得很亲切。我忽然意识到友善地对待别人有多么重要，它们就像是一粒埋藏了多年的种子，突然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在我心里发芽、长叶，并开出了芬芳的花朵。是那些和善的马车夫们在我记忆里播撒了美好的回忆。他们当时肯定不会想到，一个想蹭车坐的顽皮小孩儿，在很多年后依然享受着他们的微笑和慈爱。所以我们真的应该更友善地对待他人，谁知道你的一个微笑、一个小小的善举会不会在很多年后依然可以发芽、开花、结果呢？倘若真能如此，我们此时此刻所付出的一点点是多么值得呀！

女儿老让我讲故事听，这故事不很好吗？只是她还小，大概不能完全懂得我此刻的心情吧！

那些坐马车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