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去写作
【个人简介】
梁观元, 1969年12月生于四川苍溪,本科文化,中学高级教师。2014年7月加入四川省作家协会,出版有诗集《大河向东》,在《小溪流》《四川文学》《文学月刊》《中国教师》等刊物发表文学作品和教学论文数十篇。2014年在第二届全国教师文学奖评比中《大河向东》荣获专著提名奖。现供职于四川省苍溪歧坪中学校。
【创作感言】
我一直以为,文学是人灵魂深处的歌唱与呐喊,对于写作一定要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如果文学不能教人求真向善,那便是作者的罪过。所以,文学应该是明亮的,她应该成为人们在幽洞深处摸索前行时的烛光;文学应该是温暖的,她应该是人们陷入绝望时的慰藉;当然,文学也应该是冷峻的,在众人狂欢的时候她应该说出狂欢之后的可能即将到来的疼痛。
【佳作选登】
石马行
石马镇是苍溪县最偏远的的一个乡镇,距县城两百多里。三年前我去过一回,为学校招收高一新生。这一次去石马,是因为采风。
采风活动是县作协组织的。早在九月上旬,罗家成就给我打电话,说县作协要组织一批作家到石马去采风,请我也参加。当时我很激动,因为石马这地方虽然山高路远,但风土人情还是相当不错的。三年前到石马,每天忙着搞招生宣传,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好生领略,这次正好把这一课补回来。
可是天不作美,接连一周都是雨,好多地方还塌了方。罗家成又打来电话说活动推迟,等候通知。这一等就是十几天,我以为这次石马之行要流产了。正遗憾着,天终于放晴,罗家成的电话也来了,说九月二十二号到石马。
二十二号下午两点左右,我终于上了去石马采风的中巴车,同车的有十几个人,却有好些我不认识,或者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名字与人对不上号。相互介绍后,就成了熟人朋友,好像早就认识了一般。
车一过文昌,路变得凹凸不平,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弯道又多,中巴车就不能纵情驰骋。路还远着呢,如果像这样一路颠簸到石马,不但令人心烦,估计有好多人的骨头都要散架。好在醉猫的笑话多,一个接着一个,逗得男士们捧腹,女士们莞尔。不知不觉就到了石马镇政府的门口,居然个个面无倦色,精神抖擞,
接着就是开会,镇领导致辞,县作协主席黄庭寿安排采风任务。给我安排的是到清平村去采访该地流传甚广的一个传说,和一条龙船有关。采访了回来之后,要完成一篇作品,交到《苍溪文学》发表。
我原以为采风就是来走走看看,完了能写就写点,不写也没人追究。现在看来我是想错了,不过,心里对县作协的务实精神感到很佩服,因为组织这样的活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做事情本来就该这样才好。
会开完了就吃晚饭,饭菜很丰盛,我最喜欢的是这里的一道特色菜——菜豆腐。据介绍,这菜豆腐的制作工序是很讲究的,要选颗粒饱满的好黄豆,用井水泡够时辰,这个时辰的长短因季节不同而有所变化,大概是春夏泡得稍短些,秋冬要泡得稍长些。豆泡好后要在石磨上细细地磨,然后将磨好豆浆倒进铁锅里用木柴文火慢熬,直到豆浆在锅里稍稍沸腾,就赶紧用早准备好的酸菜水去浇。这时,在灶前烧火的人就得格外小心,火必须控制到最佳状态,小了豆浆沸腾不起来,大了豆浆就会哗哗啦啦全扑出锅外。直到用酸菜水把锅里的豆浆全部浇成絮状,这絮状的东西其实就是还未除水的豆腐了。这时灶膛的火要灭掉,免得把豆腐烧焦。在锅里撒上切细的蔬菜叶子,和豆腐拌匀,再铲起来放进豆腐包布里,放在手磨子下榨干水分,就是完完全全的菜豆腐了。或蒸或煮,或者用橘子皮和花椒叶的烟熏,做成豆腐干,都是很霸道的好菜。
我们吃的是菜豆腐炖猪脚,这道菜的主角本来应该是猪脚,但是菜豆腐这个配角却大受欢迎。满满的两大盆刚一端上来,不到十分钟,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好在主人似乎很了解这些食客的兴趣,准备得很足实,见菜盆一空,马上就叫厨房再端上两大盆来。
菜豆腐确实好吃,香气浓郁,口感细腻,酥松软嫩,油汁饱满,还有一股新鲜的蔬菜清香味,又正好去除猪肉的油腻。我一口气吃下三大碗,实在吃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餐桌,再看同来的作家们无不腆腹打嗝,连走路都迈不动腿了,一个个全没了文化人的斯文样。
第二天早饭后就出去采访,陪同我的向导是清平村的支书和村长。支书先一个人开着小汽车到镇政府门口来接我,一直把我送到清平山下,村长早在山下等着我了。
他们陪着我爬上清平山看清平寨。清平寨只有大寨门遗留下来,用重达千斤的条石垒砌而成,高达一丈,有六尺宽。寨子内有寨墙,却只留下寨墙基脚,也是用石头砌起来的。寨子内很宽大,有水井,有塘堰,有坡地,树木森森,荒草连天。我问村长这寨子的来历,因为这两个向导中,他年长,知道的要多些;而支书很年轻,三十来岁的样子,他跟我一样对这个寨子的来历很好奇。可是村长却说,他也说不清楚。
后来我们又看了龙船山,看了将军石,村长给我们讲了关于龙船的传说:说的是清平村有个清平山,清平山上有个清平寨,清平寨前有个龙船山,龙船山对面有个向家坝,龙船山与向家坝之间有条柳树河。清平山下的人突然在某一天夜里听见对面向家坝传来拉龙船的号子声,害怕人家把龙船给拖走了,就想办法把龙船给留在了清平村。
也许是村长怕我对他讲的这个传说故事不感兴趣,我临走的时候,他跑上前来抓住我的手说:“你一定要好好地写一写我们石马镇和我们清平村,我们这里离县城太远了,经济状况也不好。你们来的那条公路,好多年都在说修,县长现场办公都不下八回了,你看,现在还是老样子……你们写我们这里的风景,写我这里的历史遗迹,写我们这里的民间传说,写得好说不定会引来投资呢!”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里满是憧憬。
回到镇上吃午饭,主菜还是菜豆腐,可这时大家没了头天晚饭时的饕餮样,吃得很慢,咀嚼得很细,一边吃一边交流着采访的心得。
回去的时候,中巴车依然颠簸得厉害,和来的时候相比,车内的空气凝重了许多。醉猫默默地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山石树木,一个笑话都没说。
坪江边的吊脚楼
歧坪镇是个小镇,前后就新旧两条街道。虽然小,历史却很悠久,从西晋太康年间到隋唐五代都于此置县。按理说,歧坪镇应该算得上历史文化名镇,但是歧坪镇的名气并不大,也许是历史文化遗迹留下太少的缘故吧。
从歧坪穿境而过的有一条河流,叫坪江。后街的建筑沿江而建,地势较窄的地方,就在江水边的砂石地掏出一个坑,立起几根砖柱顶住楼板,修成一座吊脚楼。以前这种吊脚楼有很多,近几年场镇改造,吊脚楼早已绝迹了。
吊脚楼的楼板是很厚实的松木,拼得严丝合缝。松木楼板被桐油饱饱地浸过后晾干,涂上赭红油漆,既能防虫蛀,还显得古朴美观。房间四壁不用一块砖,是竹篦编织的篱笆墙,用拌着谷壳的稀泥匀匀地抹在篱笆上,这就挡住了四围的风。把一间屋子箍成一个黑咕隆咚的窖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还在临江的那一面留出一扇窗,这样便可赏窗外的江景。屋顶盖的是青瓦,有点低矮,但还决不至于撞人的头,在靠窗的那一面,盖上两匹玻璃亮瓦,晚上睡在床上,可以看月亮放光,星星眨眼。
我曾经就在这镇上的江边吊脚楼上住过。当时正值八月,尽管立了秋,但天气却很炎热。走进吊脚楼,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往上蹿,热气顿消,那个爽意简直无以言状。那时没有空调,这份凉爽是拜江水和几棵老槐树所赐。前两天涨过一回水,江水漫到了楼板下,再加上楼前如同巨伞的槐树遮阴,使得这个房间有了几多凉润。
太阳落下山,夜色姗姗降临。天蓝得浓郁而厚重,江风渐起,几颗星星晃荡着,似乎要从天上掉落下来。对面的山被浓浓的黑包裹,山腰间露出几豆灯火,昏黄而黯淡。四周很静,江水流动的声音浑厚沉闷,时断时续。这晚应该是有月亮的,月洒江天,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景象?现在还是昏黑一遍,美好的东西来临之前,总是要对人的耐性进行一番考验。
我没有开灯,一个人倚着窗户静静地等待月亮的升起。忽然听得屋顶槐树枝丛间幼鸟惊鸣,对面山头展露,笼着一层朦胧的淡金色。我知道,东边的月亮终于升起来了。不多时,月色渐明,淡金褪去,清辉弥天,天空变成了干净的深蓝,那几豆灯火更加模糊,星光也暗了下去。这时江水从中间剖成了两半,一半是黑色的山影,一半是粼粼的波光。
月上中天,江面豁然开阔。晚风吹拂,江水如游龙翻滚,蜿蜒南流,水浪轻拍两岸,玉碎般清响。时有鱼儿跃水,耳闻哗然一声,目光却未可所及;时有飞鸟夜行,腹贴清波,展翼滑翔。此时,对面山坡上的树木历历可数,而我所在的吊脚楼内,物件亦渐渐清晰可见。
时至夜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月色破窗涌入,室内积水空明;身下江水浅吟低唱,余音袅袅,破我岑寂;屋顶上槐叶轻扫瓦脊,如细雨撒落,丁然有声;清光从枝叶间透过玻璃亮瓦筛撒下来,松木楼板之上,阴影斑驳,藻荇交横。此情此景,竟让人不知身在何处。
而今,坪江边的吊脚楼早被巍峨坚固的现代建筑所取代,江流也被隔挡在三十米开外。在这样的钢筋混凝土笼子里观江赏月,总觉得远不如当年在吊脚楼内那样内心安详,富有情趣。多了距离,少了亲近,那份兴味便索然了。
歧坪镇本来是有很多著名景点的,诸如坪江晚渡、大佛夕照、中包竹影……只可惜这些景点的名称尚在,而景色已变;即或是景色依旧,而赏景之人的心境也恐怕跟以往大为迥异了。
我真的很怀念当年坪江边的吊脚楼,尤其是当晚的那一江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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