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立
打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产生的一个新词,一部电影《外来妹》唤醒了多少农村青年的梦想。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打工现象也遍及大江南北,渗入人们的日常生活。
我的老家农村,对于打工的人和事并不陌生。在我的印象中,众多打工者进入城市,靠自己的勤劳、智慧和汗水,在改变着城市面貌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命运。
以前,我对于打工者的审视,仅仅停留在经济物质层面。近日,反复研读傅建国先生的作品集《人在旅途》,使我对打工者的认识进一步升华到了精神文化层面。
傅建国先生是一个成功的打工者。他老家在安徽池州。他务过农,代过课,做过篾匠。为了摆脱自己的困境,他只身来到温州,凭着“尽自己的最大能力为公司效力,并努力实现自身的价值”的庄重承诺,真诚待人,勤恳做事,终于站稳了脚跟,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打工过程中,他一直坚守自己的文学梦想,笔耕不辍,实现了物质与精神的双丰收。
我是搞文学创作的,对打工文学也早已熟知,但也仅仅是理论上的一些认识,读完傅先生的《人在旅途》,我才真正感受到了打工文学的分量。它不是那些闲适文人的吟风弄月,也不是一些浮躁者的唧唧喳喳,也与一些采访了解过打工者生活的创作者写出的作品不同,这是一个打工者的亲历亲为,是一个打工者用自己经历体悟,用自己的眼光观察,用自己的大脑思考,饱醮着自己的汗水、泪水和心血写出的文字,是一个打工者心灵的呐喊与抗争。这是一个打工者通过文学打开了一扇心灵的窗口,让人看到一个缤纷多彩的世界,使人感到心灵的震憾。
读傅先生的作品,就像是一位老朋友坐在你的对面,跟你促膝长谈,在叙说自己的身世遭遇,娓娓道来,朴实无华,亲切自然,禁不住使你为他的成功而高兴,为他的辛酸而流泪,你感情的波澜与他的命运共起伏。这一切,皆缘于其作品的本真。
《生日》写自己年轻气盛,与娘闹矛盾,不搭理娘,可娘仍然煮了三个白白嫩嫩的糖水鸡蛋,用白瓷碗盛着,不声不响地放在田埂上,转身走了。读到这里,我的眼里就已蓄满了泪水。当作者写到,他早上去菜场,看见了黄澄澄的杏子,忍不住买了两斤,其实他根本不想吃这果子,只是作者睹物生情,想像着四十五年前,一位年轻的母亲怀抱婴儿,没有奶水,除了一篮子杏子,再也没有其它果腹的东西,该是怎样的一副情景。读到此处,我的泪水哗哗的地流了下来。
《父亲的独轮车》写父亲推车的时候,推着笨重的独轮车,上坡时吃力地向前迈动一步,独轮车才向前滚动一点点,稍有力气不足,车子反而倒退回来;下坡时整个人要把车子拖住,不然会连人带车翻进山谷。在这里,一“迈”一“拖”两个动词,写出了父亲推车的艰难。如果不是从小生活在农村,有着亲身的体验和观察,是写不出这样生动传神的句子的。
《命根儿》饱含了作者的血泪辛酸,用作者自己的话说是“用自己的血写成出来的”。作者把它列入小说栏目,我却是把他当成写实作品来读的。因为它是以作者自己的生活经历为基础写成的。文章从“我”的爱人红霞去东莞打工开始写起,写“我”的儿子瑞儿因医疗事故死亡,红霞在东莞又爱上了别人,导致家破人亡。文章写瑞儿死后,天贵伯在给瑞儿穿衣服,问“我”可有什么东西给瑞儿带去,“我”几乎爬着进了屋子,抓过瑞儿背过的书包,哭喊着他的名字。读至此处,我的眼泪打湿了纸张,模糊了字迹。在泪光了,我看到了一个在现实和理想中挣扎的身影。文章看似是写家庭矛盾,实则有其深刻的社会背景,农村经济文化的落后、人的思想观念的愚昧落后,是导致这一家庭悲剧的根本原因。
英国诗人维尼说:“平凡的人听从命运,只有强者才是自己的主宰。”傅先生是一位生活的真正的强者。面对着重大的家庭变故,带着心灵的累累伤痕,他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毅然地背负起简单的行囊,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打工的路,希望通过打工来获得新生。这是他对自己命运的一种抗争。打工生活是艰辛的,也曾遇到厂主的蔑视、误解,但这时他已经能够主动把握自己的命运,几次跳槽便是他自己对人生的一种设计,对命运的一种设计,对未来的一种设计。
他一直有一个文学的梦想,即使生活多么窘迫,工作多么的辛劳,他始终坚守这一梦想,从未放弃自己的追求。他多次说文学是他的一种精神追求,因为他不甘寂寞,夜里闲时就读书或者爬格子,虽然有时感到精力疲惫,但他从不言弃,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梦想。
孔子有言:“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文学批评中也有“知人论世”一说。傅先生为人是真诚的,读他的文章就可见一斑。我与傅先生至今未曾谋面,我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我作为八斗文学网散文编辑和中国教育文学网主编,天天审核来自全国各地作者的来稿,其中有一位叫徽州游子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其文风朴实,感情真挚,有一些精彩的篇章我禁不住为其点评一下。没想到傅先生竟然主动给我发来邮件,说他就是徽州游子,感谢之意溢于言表,并畅谈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对文学的挚爱,俨然我们是一对相识已久、相交甚深的朋友。在当今纷纭复杂的世界里,知音难觅,而傅先生通过虚拟的网络竟然觅定了我,从其真情的倾诉可以看出他的率真和质朴的性格。
近段时间以来,由于种种原因,我似乎迷失了方向,创作的激情也有所减弱。读傅先生的文章,总有一个锲而不舍、艰难跋涉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催我奋发,催我自新,去追求一个理想中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