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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沂蒙:第十一届“文心雕龙杯”全国十佳校园小作家 2018-09-06 10:02:36  发布者:  来源:本站


 

【个人简介】

尹沂蒙,女,山东省实验中学高二学生。她热爱生活,善于观察,喜欢阅读与写作。从10岁起,陆续在《齐鲁晚报》《大众日报》《中学生读写》《时代青年》等报刊发表作品近10篇,并多次获奖,出版个人文集《从小到大》。

写作感言

我的眼睛没有只停留在课桌上,而是投向了社会,写了城市普通居民的生活。在我的眼里,为了民族的解放、国家的独立和强大,勇于牺牲和奉献的人,都是伟大的、美丽的。做中国人,读中国文学,写中国故事,我的这一生,就这么走下去,很好!

【获奖理由】

尹沂蒙的作品沉静、温婉、细腻。因为关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所以作品中总透露出令人动容的亲切感。她的作品比较注意主题的开掘,在人们习见习闻的生活画面中发现深刻的内涵,从而提升作品的立意。在表达上也很有特色,语言简洁清新,轻盈跳跃,风格新丽明快。
 
 

平常的对话 

夕阳如金,我微倚门框,回味那难忘的一次对话,淡,却美。

姥姥不小心摔了一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拿了新换的膏药来,敲门,没人应。我转动钥匙,悄声步入房间。正值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灿烂的晚霞透过玻璃漫进屋内,映入我的眼眸。

姥爷正在给姥姥喂稀饭。姥姥像个乖巧的洋绒娃娃,安静地依偎在被子枕头间,皱褶的嘴唇随着姥爷的动作一张一合。姥爷一手托碗,一手轻轻地舀起些稀饭,放至嘴边吹一吹,缓缓地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放进姥姥嘴里。

“烫不烫?”

姥爷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姥爷虽已年近七十,声音里却没有丝毫苍老之感。想起姥姥曾对我说过,姥姥第一次见姥爷,就是被姥爷有磁性的一句“你好”给迷住了。姥姥没有回答,睁大有些浑浊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姥爷。那温柔的目光里,有感动,有愧疚,有依赖。姥爷知是默认,便又舀起些饭粒递到姥姥嘴边。

夕阳漫上姥姥的面颊,在沟壑纵横间漫步,游移不定,又慢慢漫上姥姥苍白的发丝,映得一抹金黄。姥姥曾经怀着我的小姨领着我的妈妈不远千里赶到省城陪姥爷过年,也曾在姥爷在外奔波时只身撑起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如今日子好了,姥姥却累垮了,曾经美丽的脸庞上布满了皱纹。夕阳漫上姥爷青筋暴露的修长的手,漫上姥爷手中闪闪发光的饭碗,碗在姥爷手中仿佛是一块璀璨的宝石,光彩夺目。姥爷曾是十里八乡少有的大学生,在大学里学习成绩优秀,并不乏女同学追慕,而他大学毕业前就回乡娶亲了,迎娶的就是他一直喜欢的,只有小学学历的我的姥姥。

姥爷喂完饭,起身,正欲回身,姥姥微微张开嘴巴,轻柔的声音在安详静谧的傍晚显得格外动听。

“老头子,你嘴唇起皮了,多喝点儿水。”

夕阳如金,我微倚门框,回味那难忘的对话。相濡以沫的感情其实很简单,简单得就那么两句话,体贴,熨心,只是些琐碎的小事,却堪比千言万语。只因为,我知道,那是: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刊载于2018年3月23日《大众日报》)

 

公交车上的圣母图

大雨如注。

我扶着公交车后门的栏杆,心里默念着新学习的古文。每日上放学必坐的公交路线,熟悉得令人厌倦,只有那突如其来的暴雨,带来些许与平日不同的新意。车窗外,潮湿的水气蒸腾着,阴霾布满天空,连雨水都仿佛是灰色的。公交车驶过低洼路段溅起高高的水花,扑向路边。

公交摇摇晃晃地进站了。

几位乘客边下车边慌乱地撑起雨伞,湿气从洞开的车门扑面而来,我抓紧栏杆,躲开人流。

突然的,一只粗壮的手从人群间鲁莽地伸出,随后是另一只手,手里牢牢攥着一只巨大的塑料编织袋,光看外观就足以知道它很沉。

有乘客在抱怨,但手的主人到底是上了车。从人群间剥离出来一个人。很难说那人是男是女,那人留着极短的板寸,且已花白,本就生着横肉的脸上有一双极凶的眼。可那人身上如面粉口袋似的衣服上淡淡的粉色,以及粉色下面矮胖的身形,还有倔强地勾勒出那人身上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女性气息。

她用力将编织袋拖上台阶,又从身后拉上来一个人。她拼命地推呀挤呀,好不容易把身后那人也拉上了台阶。

那人年轻许多,可又有点幼稚得不寻常。他的目光是游离的,仿佛无法聚焦;他的嘴是张开的,嘴角还挂着涎水;他的手是舞动的,好像难以控制。

我慌忙躲开他们。

那男人是个傻子,那女人是傻子的妈。

“哎!那谁啊?怎么从后门上车呢?”司机粗暴的嗓音雷霆似的响起,“过来交钱!快点!”

那女人如同什么也没听到,把儿子推向车厢后方,那里还有两个座。那儿子在母亲的推动下蹒跚着,母亲在他身后拖着麻袋。“交钱!听到没有?”司机猛然之间开动了车,母子俩登时一个不稳险些跌倒。乘客们纷纷注目这对违反规则的母子,聚光灯般的目光一律射向了两人。

司机还在很大声地絮叨,那母亲却执拗地直到安置好儿子才向车厢前的投币处走去,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路上推搡,我感到自己被很用力地搡了一把。

“啊,啊——”从车厢后部传来儿子的喊声,他大概是在喊妈,他发觉母亲不在身边。

“哎!”母亲洪亮的回应穿越整节车厢,全车的人都为之一悚。没有人料想到那矮胖年迈的身躯里竟能够发出如此洪亮有力的声音。

“啊啊——”儿子却好像是没有听清,又喊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像极了野狼。

母亲便跌跌撞撞地又往回走,步子迈得极大。她挪开麻袋,屁股往座椅上一搁,又把麻袋揽在怀里,于是才俯在儿子的耳朵旁,大声地再次回应:“哎!”

儿子笑了,我看到有晶亮的口水淌下来,沾湿了衣服。他撅起嘴,吹起不成调的口哨,开始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或许他一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乘客们的些许不满酝酿起来了,许是为他们野蛮的上车,许是为他们难听的口哨,又许是什么都不为,就为他是个傻子。目光不断投向他们,更多的是投向那母亲,有疑惑,有烦躁,甚至有厌恶。

我悄悄地看那母亲的反应。面无表情,是的,我难以置信地发现,她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全盘接受了所有的鄙夷的目光。她两眼平静地目视前方,所有射向她的眼光都仿佛不存在。揽着麻袋,紧挨着她的傻儿子,她平静地坐着。

我震惊了。

起初看到他们,我的确有些恐惧和诧异,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不寻常的母子搭配。但此刻,我难以表达我的心情。换作是我,满车的嫌弃,愚蠢的儿子,笨重的麻袋,司机的嘶吼,瓢泼的大雨,我难以想象我该如何面对。而她安详地坐着,没有惶恐,没有委屈,没有羞愧,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她丑、胖、粗野,她打扮糟糕,还拿着破袋子,可她又如何不是拉斐尔笔下的圣母?是谁在这我已熟悉的公交车上作画,勾勒下这一幅美丽的风景,动人的圣母图?

到站了,我匆忙地张伞下车。抬首,透过车窗,晕黄的灯光下,圣母坐在那里,揽着她的破麻袋,她的儿子在一旁,欢快地吹着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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