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撞伤了胳膊,感染了,病得不轻,这可吓坏了爸爸妈妈。当时,我们一家人都待在爷爷家。通往城市的路被废弃了,政府正在修建一条新路,因此爷爷那里完全被封闭了。我们每个人都焦头烂额。就在这时,村里一个老头说,哥哥这种感染有一种偏方能治好。这偏方的配料只能用熬过的鱼汤和盐来调配,而这种鱼就在我们家乡的水库里。一听这话,父母乐得手忙脚乱,拿起鱼网就往外冲。可新问题也随之而来,这种鱼非常小,又对鱼网很敏感,网不住。父母立刻像蔫了的花,垂下了头。那老头又说可以用鱼钩来钓,不过很难钓。母亲要照看哥哥,父亲手上有伤,不能长时间握鱼竿。父母经过思考后,把目光移向了我,因为我经常到水库边玩,练习钓鱼,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身上,但我还是觉得很难完成,因为这种鱼在晚上才会活动频繁,加之我又惧怕夜晚。爸爸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软磨硬泡地让我去,老人和妈妈也七嘴八舌地劝我。此时我的心羼杂着十分复杂的感情,内心翻江倒海。哥哥正在痛苦地呻吟,作为弟弟,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夜,来得那样快。父母早已将鱼竿准备好,我也表情严肃,好像要干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拿起鱼竿踏上了这条路。昨天刚下过一场暴雨,路上有许多泥泞,空气中弥漫着雨的气息,准确地说,还有花朵、泥土、树木等的气息。我一不小心踩到一块泥,仰面跌在一块石头上,身上大部分糊上了稀泥,头上也有股剧烈的疼痛感,这几乎使我昏厥。我抱紧脑袋,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当我再一次睁开眼时,眼前的一片黑暗令我更加害怕。于是,我萌生了回家的念头,但我又想到了哥哥,想到了爸爸妈妈那期盼的眼神,内心多了一股抱怨的情绪。可我不能回去,只能暗暗叫苦:当个好弟弟不容易。于是,我站起来,趔趔趄趄地向水库走去。这次,我加倍小心了,每遇到一个泥泞,我就像挑着一满担水生怕倒出去,屏住气,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一个个泥坑。
终于到达水库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晚风徐徐吹来,吹到我的脸上,吹走了几分苦累,吹走了几分害怕。沐浴着晚风,我坐在柔软的土地上。这时弯弯的月亮才上来了,柔和的微光照在水面上,虽不波光粼粼,但依稀看得出水面幽静幽静,几乎听不到任何水的声音。我久久地沉浸在其中,不知过了多久,猛然提醒自己赶快钓鱼。我把鱼饵放在鱼钩上,然后抛出去。这一举动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打破了这面镜子。抛下鱼饵的地方向四周漾起层层波纹,月亮的影子也开始摇摇晃晃。我紧握鱼竿,随时准备吊起那一种鱼。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鱼一直没有上钩。我有些急了,但这并不能使鱼上钩。这时夜凉袭来,身体又有些疲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牙也开始打颤,月光照着我那孤独的脊梁,留下了一个倔强的背影,我的头也渐渐地下了,眼皮时而睁开,时而紧闭。就在这时,水里有动静了,我的神经系统立刻振作了,迅速掣起鱼竿,却只钓起了一串晶莹的水珠,这些水珠立刻跃回水里。
我愣住了,觉得眼前的一切像个梦,又想到那条鱼侥幸地吃了鱼饵,欢快地游走了,也许还在嘲笑我。我成了一个失败者,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我没有罢休,又提起鱼竿,镇静地安上鱼饵,用一个舞蹈般的动作将鱼钩扔进水里。我的动作显示出我不是一个失败者,而是一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随时准备下一场战斗的勇士。我扫视着水面,发现对岸有一朵白色的浪花,这朵花一下子吸引了我,越看越入神,它仿佛把我带入一个童话世界,使我淡淡的忧伤渐渐逝去,它也给了我莫大的希望。我的眼睛紧盯着,耳朵聆听着一切。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有了新的动静。我又一次掣起鱼竿,这次,一条鱼在鱼钩上拼命地挣扎,我仔细一看,正是我要的那种。我喜出望外地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优秀的猎人,今天我是赢家。”我收起了鱼钩,朝家里走去。
陕北高原的夜阑中,一切又是静悄悄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提着一根鱼竿,鱼钩上有一条希望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