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艾青(1910年3月27日~1996年5月5日),原名蒋海澄,曾用笔名莪加、克阿、林壁等,浙江省金华人。成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发表于1933年,这首诗奠定了他诗歌的基本艺术特征和他在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被认为是中国现代诗的代表诗人之一。其作品被译成几十种文字,着有《大堰河》《北方》《向太阳》《黎明的通知》《湛江,夹竹桃》等诗集。在中国新诗发展史上,艾青是继郭沫若、闻一多等人之后又一位推动一代诗风。并产生过重要影响的诗人,在世界上也享有盛誉。
中国现代诗坛泰斗艾青
□ 向元强
有一个诗人曾在中国诗歌史上抒写过两段辉煌的乐章。第一次,他融汇了民族与世界两个方向的美学追求,使中国新诗发展到一个与世界接轨的新阶段,将现代新诗推进到继“五四”以后的第二座高峰;第二次,半个世纪以后,他又以“归来的歌”复出诗坛,凭着更为激昂的热情和更为成熟的艺术手法引起了世人的关注与欣赏。这位诗人就是艾青。
或许可以说,促使艾青进行诗歌创作的原动力源自于他的两个家庭。由于母亲生他时难产,1910年初出人世的艾青被算命先生算成“克父母”,成为一个不受家庭欢迎的人。按照当地风俗,为了避祸,艾青只能称父母为叔叔婶婶,并被送到村里一户贫苦的农家寄养。在那里他的养母“大叶荷”给了他在自己冷漠的富裕家庭中从未得到过的慈爱和温暖。这种特异的童年生活在艾青的心中种下了忧郁的种子,也在他和贫苦的农村、农民之间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
1933年23岁的艾青就是怀着对养母深切的怀念和对那不公道的世界的仇恨,在狱中写下了他的成名诗作《大堰河——我的保姆》。这首呈给紫色灵魂的赞美诗一经发表,便在国内外引起了轰动,步入诗坛的艾青从此活跃在诗歌革命的战场上。抗战时期,艾青又写下了《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乞丐》《北方》等一系列描绘北方农村的诗作。那一幅幅苍茫旷远、凄怆悲凉的图景,展现出战争时期祖国北方所遭受的深重苦难,也体现了诗人对这片土地浓厚的爱。
此后,艾青曾担任过行政工作,为祖国自由的大地、为新的日子歌唱,也曾到过南美洲,在南美的海岸线上捡拾诗的珠贝,还曾被打成右派,沉寂在新疆的荒漠中……直到20世纪50年代末,年近古稀的艾青才重新登上诗坛,并奉献出《在浪尖上》《光的赞歌》等一批震撼人心的力作。赢得了世界性的声誉。智利大诗人聂鲁达称艾青为“中国诗坛的泰斗”,日本汉学家稻田孝因艾青的作品激动不已。
作为一名情感丰富的诗人,艾青的视线并不仅仅局限于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在他的作品中经常体现出对世界、对人类的关怀。
艾青还有很多描绘日常生活、自然现象的小诗,或温情脉脉,或明快开朗,或辛辣嘲讽,无不蕴含着诗人对生活、对情感的体验。艾青后期诗作,感情平实而又炽烈,想象新奇而又自然,形象鲜明而又概括,语言口语化又有音韵美。时代造就了诗人,诗人又推进了时代,带着凝重悲壮的忧郁,带着强烈深厚的感情,艾青以中国人的诗情,将世界上爱诗的人联系在一起。
(选自中国作家网)
那号角依然在响
——读艾青的抗战诗歌札记
□ 徐文华
在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读诗人艾青的抗战诗歌,“那号角依然在响”。
艾青在1932年左右便开始了诗歌创作,《大堰河》诗集便是抗战前出版的。抗战期间,他写了更多的诗篇。如抗战爆发前夕,日本帝国主义灭亡中国的野心已经暴露无遗,侵略气焰十分嚣张,中国面临生死存亡的严峻时刻,他写了《煤的对话》和《复活的土地》。前者,他以煤的特性暗喻中华民族的精神:“死?不,不,我还活着——/请给我以火,给我以火!”后者,则由于诗人强烈地感受到了祖国大地蓬勃高涨的抗战热情,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令人鼓舞的希望,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就在此刻,/你——悲哀的诗人呀,/也应该拂去往日的忧郁/让希望苏醒在你自己的/久久负伤着的心里://因为,我们的曾经死了的大地,/在明朗的天空下/已经复活了!/——苦难也已经成为记忆/在它温热的胸膛里/重新漩流着的/将是战斗者的血液。”
抗战期间,也是艾青创作上丰产丰收的黄金时代。他把他的全部智慧和才能,都献给英勇豪迈的抗日民族解放战争。如他写的《他起来了》,诗里的“他”,不单单是指一个战士,而是“从几十年的屈辱里”站起来的中华民族的形象:“他起来了/他起来了/将比一切兽类更勇猛/又比一切人类更聪明//因为他必须如此/因为他/必须从敌人的死亡/夺回来自己的生存”这是一个多么坚强伟大的反抗者的形象啊!
此时,诗人还写了《黎明的通知》,它告给所有的人,“他们所等待的就要来了”!
还写了《火把》,诗人通过一次大规模的人民群众在暗夜中高举火把以排山倒海之势游行、前进,表现了我们民族强大的抗战力量和决心,宣称“我们是火的队伍,我们是光的队伍”,“我们叫喊一阵又歌唱一阵,我们的声音和火光惊醒了一切”!其实,这就是一个伟大民族的抗战铁流,这抗战的铁流,是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了,也消灭不了的,它使侵略者震惊,它使汉奸卖国贼发抖!
当然,有奋斗就会有牺牲。在这期间,艾青写的《吹号者》,可以说是他用全部激情和心血完成的名篇。它歌颂了一个在战斗中光荣牺牲的普通的号手。为了抗战,虽然“当他用自己的呼吸摩擦了号角的铜皮使号角发出声响的时候,常常有细到看不见的血丝,随着号声飞出来”,虽然因此他的脸“常常是苍黄的”,但他依然身心愉快,精神饱满,因为,正如诗人自己,“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所以,当“吹号者”在战斗中中弹倒下时,也正如那句名言所说,“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他倒在那直到最后一刻/都深深地爱着的土地上/然而,他的手/却依然紧紧地握着那号角!”“在那号角滑溜的铜皮上”,虽然“映出了死者的血和他的惨白的面容”,但是,也“映出了永远奔跑不完的/带着射击前进的人群/和嘶鸣的马匹/和隆隆的车辆……/而太阳,太阳/使那号角射出闪闪的光芒……//听啊,那号角依然在响……”
是的,“那号角依然在响”,依然在激动人心!它让我们记住那段悲壮的历史,是数以千万的中华优秀儿女的牺牲换来了全民族的解放;同时,它也告诉我们,弱小必被人欺,知耻方能后勇,当我们面向未来时,一定要大力弘扬伟大的抗战精神,推进国家现代化建设,永远不动摇。
(选自中国作家网)
给太阳(外三首)
□ 艾青
早晨,我从睡眠中醒来,
看见你的光辉就高兴;
——虽然昨夜我还是困倦,
而且被无数的噩梦纠缠。
你新鲜、温柔、明洁的光辉,
照在我久未打开的窗上,
把窗纸敷上浅黄如花粉的颜色,
嵌在浅蓝而整齐的格影里,
我心里充满感激,从床上起来,
打开已关了一个冬季的窗门,
让你把全金丝织的明丽的台巾,
铺展在我临窗的桌子上。
于是,我惊喜看见你:
这样的真实,不容许怀疑,
你站立在对面的山巅,
而且笑得那么明朗。
我用力睁开眼睛看你,
渴望能捕捉你的形象,
多么强烈,多么恍惚,多么庄严!
你的光芒刺痛我的瞳孔。
太阳啊,你这不朽的哲人,
你把快乐带给人间,
即使最不幸的看见你,
也在心里感受你的安慰。
你是时间的锻冶工,
美好的生活镀金匠;
你把日子铸成无数金轮,
飞旋在古老的荒原上……
假如没有你,太阳,
一切生命将匍匐在阴暗里,
即使有翅膀,也只能像蝙蝠
在永恒的黑夜里飞翔。
我爱你像人们爱他们的母亲,
你用光热哺育我的观念和思想——
使我热情地生活,为理想而痛苦,
直到我的生命被死亡带走。
经历了寂寞漫长的冬季,
今天,我想到山巅上去,
解散我的衣服,赤裸着,
在你的光辉里沐浴我的灵魂……
手推车
在黄河流过的地域
在无数的枯干了的河底
手推车
以唯一的轮子
发出使阴暗的天穹痉挛的尖音
穿过寒冷与静寂
从这一个山脚
到那一个山脚
彻响着
北国人民的悲哀
在冰雪凝冻的日子
在贫穷的小村与小村之间
手推车
以单独的轮子
刻画在灰黄土层上的深深的辙迹
穿过广阔与荒漠
从这一条路
到那一条路
交织着
北国人民的悲哀
树
一棵树,一棵树
彼此孤离地兀立着
风与空气
告诉着它们的距离
但是在泥土的覆盖下
它们的根生长着
在看不见的深处
它们把根须纠缠在一起
失去的岁月
不像丢失的包袱
可以到失物招领处找得回来,
失去的岁月
甚至不知丢失在什么地方——
有的是零零星星地消失的,
有的丢失了十年二十年,
有的丢失在喧闹的城市,
有的丢失在遥远的荒原,
有的是人潮汹涌的车站,
有的是冷冷清清的小油灯下面;
丢失了的不像是纸片,可以捡起来
倒更像一碗水投到地面
被晒干了,看不到一点影子;
时间是流动的液体——
用筛子、用网,都打捞不起;
时间不可能变成固体,
要成了化石就好了,
即使几万年也能在岩层里找见
时间也像是气体,
像急驰的列车头上冒出的烟!
失去了的岁月好像一个朋友,
断掉了联系,经受了一些苦难,
忽然得到了消息;说他
早已离开了人间
(原载于《文学校园》2016.0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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