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有诗曰:“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如同树叶落下,风卷之以东西,最终发现自己的归宿仍是土地——人生何其相似,不必在意留下什么痕迹,不必犹豫向东向西,知道自己是何种归途,只有眼似灰冷,心如火热。
何为“眼似灰冷,心如火热”?我以为,面对世事多变幻,人生多艰难,浮浮沉沉不得安,需保持神志清醒,不随波逐流,理智沉静如冷灰;而面对内心所向往之处,心中所坚守之道,需倾注热血,心中有温度,如同江海之中的不系之舟。《菜根谭》言:“热闹处着一冷眼,似应去许多苦心事;冷落时藏一热心,便得到许多真趣味。”时过境迁,仍是真理。心有彼岸,任尔东西南北风。
古往今来,文人和哲学家们对于理智的态度从未统一。康德崇尚法制道德,尼采却说“道德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我们无须做得如此极端,身处幻世炽世。“眼似灰冷”的含义,便是理智、清醒,冷静但不冷漠。古之隐者大概颇得此中真意,五柳先生定不在话下,诗仙太白亦若此也。且怒且悲且狂哉,舍悟迷离,眼光却在六尘之上,淡看人世风云涌动,守得一处心手相安。眼似灰冷,这世上永不乏明白之人。
不“狂”的艺术家几乎不能被称为艺术家。他们一个一个心似火热,甚至将生命也投入艺术的熊熊烈火中。他们明白,自己要将一切留下,他们的归宿是痛苦,亦是永恒。且看那博物馆中陈列的稀世珍品,且看那口口相传的传奇故事,还有那动人的乌黑文字,哪一个不是诠释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意义?人类的性灵之光,同他们心中热火的光芒一同闪烁。凡·高,米勒,勃拉姆斯,莎士比亚,孔子,孙武……这一个个闪光的名字,浪于大化之中,终归泥土之下,却纪念于世人之口。心如火热,注定要对自己或卑微的那番事业倾注一切。
弟子问师曰:“红尘何似?”诗曰:“铁狗吠石牛,幻人看月色。”弟子又问:“该如何?”答曰:“眼似灰冷,心如火热。”
在这个薰莸尚同器的年代,尘缘聚散,东南西北,皆未分明。不妨着一双“冷眼”,拥一颗“热心”,松柏凋零,桑田变海,“竹密岂防流水过,山高哪碍野云飞”?
【作者】 唐慕璇(湖南师大附中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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