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简介】
张维肖,女,18岁,山东省实验中学高二学生。小学三年级开始发表作品,陆续在《中国煤炭报》《大众日报》《山东青年报》《齐鲁晚报》《山东大学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近20篇,其中有《赤子苏轼本纯初》《美丽心情》《夏的密码》《不可或缺的不朽》等。在第十一届“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中被评为“全国十佳小作家”。
【写作感言】
平生最爱最念之事,就是做一个胸怀天下的执笔者,或许不能影响世事浮沉,但也愿以悲悯的目光守望众生,记录下点点滴滴以治愈人心的伤痛。此生笃定的志向是写自己的山水,编织一场场长长的梦,梦碎梦醒,都会感谢浮生恩遇。写作的旅程,像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或刺激鲜妍,或细水长流,注定携手,不离不弃,莫失莫忘,永远不腻。如若我的文字能更进一步,能获得挚爱之人的肯定,那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作品选萃】
号钟
苏子暖在《号钟》序中写道:“春秋时期,公子小白得一琴,曰‘号钟’。此琴后与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的‘焦尾’,共誉为‘四大名琴’。公子小白有兄长名为公子纠,二人从小相依相护,闲时击筑而歌,倦时同席而卧。他是他最防备的兄弟,他是他最亲密的仇敌。多年后,小白称君,公子纠因夺位之罪被判断首而亡。传闻公子纠去后,小白曾弹奏号钟琴,声声无奈,闻者落泪。”
曾有一段时间,我认真地讨厌过新生的弟弟。那个事事与我争抢的、蛮不讲理的、还要分去长者大半宠爱关注的弟弟。
为什么越是手足,越易相争?因为成长环境相似,形成的价值观人生观也相似,甚至说得玄乎一点——兄弟同心,心里想要的东西相同吧!
平民百姓的兄弟纷争,或许只是嘴仗,不济些,也不过拳脚相加,再不济,闹上法庭的也屡见不鲜。纷争因为目的的不凡,争夺与争夺者的白热光芒被无限放大,放在帝王将相身上,更甚。于是,这些手足之争更带着些别样的伤感了。
他是他最防备的兄弟,他是他最亲密的仇敌。
争来争去的故事成了千古扼腕的传奇。其中也有兄弟曾相依相偎,互为知音。他们才华横溢,独当一面,各领千秋。此与彼,都有一份源自骨血的根深情谊。
号钟之情,是谓“双生”。双生,双者,对也。黑与白,赢与输,最后无非爱与恨,生与死,难言是与非。皆是你与我。
公子小白和公子纠是我最喜欢的一对兄弟,是争夺得相当漂亮的一对,于是乎也成了史上兄弟羁绊难得的经典。
公子纠有才华,公子小白亦然;公子纠有管仲相助,公子小白的鲍叔牙亦不在其下。但是号钟古琴,兄弟二人只有一把——一如这王位交椅,兄弟二人也只有一把。
再说那玄武门之变、曹植曹丕、九子夺嫡,都是些“杀了皇弟,你就是皇帝”的故事,这些争夺都有胜负是非,都流了兄弟的血,彻彻底底断了情分。其目的确乎与公子兄弟雷同,但是总让我感到由衷厌恶。满目心寒呐!
可公子二人,有赢与输的分明,却偏偏不肯给天下一个是与非的决断,实力相当的双生子,真的是靠巧合才分出赢输。这也是我格外看重的一点——你我之剑未曾沾彼此之血,你我之手未曾推彼此于堕崖,你我之琴也未曾因你我之龌龊谋胜而绝弦。
如若管仲当日真的射杀了公子小白,恐怕切切奏号钟戚戚于宫阙的当是公子纠了吧?如若鲁国国公没有自以为是地斩杀公子纠,他们二人又何至于阴阳两隔此生长恨?不想,又可以坐看西楼白云苍狗,抚弄号钟,笑谈一晌风月事一晌欢忧了吧!而现在,徒留逝者的不甘和生者的无奈,汇聚成思念……谁黄泉苦守,谁挑灯相候?双生者,笑看王侯。
这场伤心事的结局里,弟弟成了齐桓公,重用哥哥当年的亲信管仲,为春秋五霸之首,尊王攘夷,成就千古。
我不知道,齐桓公在生命极盛的巅峰,看着管仲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会否觉得这是哥哥无言的祝福和辅佐呢?生命尽头,他在冷宫中饥冻惨死,可否追忆过当年也是一样的冷宫、一样的冷遇,与兄同席成就了极致的温暖呢?公子纠早逝,弥留之际,难免怅然慷慨这令他下场惨烈的手足之争。而走过数十载春秋的姜小白,是不是也伤叹过这场阴差阳错的争夺使他最后失去了可以在冷遇中取暖的人呢?可是,再怎么想也是枉然,江山成憾,血已凉透,击筑不成歌,成愁。
想要的相同,牵挂的相同,擅长的相同,那就成为双生的明星吧!
双子星比双生花来得可靠些,双生花争抢的是同一片生存空间,而即便是看起来邻近的两颗星,中间也隔着亿万光年,参与商,遥叩各自明,在同一片夜幕下燃烧生命,给世人展示彼此最亮的光芒,夫复何求?
年少的弟弟出落得与我越来越相似,连爱好和目标都渐渐重合,那日他拿着当年我也拿过的奖项洋洋得意地对我诉说他的志向,气宇轩昂信誓旦旦的言谈中是我如今的目标……我开始困惑,我们是否也会从鸡毛蒜皮争执的兄弟,演化成无奈的号钟双生子?我们是否该保留些距离呢?
距离产生美,美则美矣,谁不望共享呢?比肩看天地浩大,于兄弟而言是莫大的幸福。可人们往往放不得架子先伸出手,武王周公联袂逐鹿那般的千古能有几人?相惜如苏轼苏辙的能有几对?况且,平心而论,有了苏轼,苏辙的光芒确乎要被比得黯淡几分,同是一篇对着明月写给兄弟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家喻户晓,“离别一何久”问津者就少些。白行简和白居易又何尝不是?于情与义,这兄弟间“争”字的羁绊,无论情愿与否,着实难免。
太过亲近的羁绊引起的纷扰,私以为和婆媳之争一样永不能除,我也不想因为他们和自己或大或小的事哀伤下去,不求哀而不伤,但求伤而不哀!
偷取心事云,换下琉璃月,兄弟之争了却,从此难逃阴晴圆缺。
舞剑乱飞雪,枢机在握,天下更迭,等君耳,赋一阕,生死约。
号钟切切,我心戚戚,弦尽音未绝,独唱独酌还独卧,歌冷彻三更。
壮志最愁难歇,问谁作,鸿鹄燕雀?
掷死生,私祈一梦,换这苍茫片片,水上家国事,谁主浮生。
天下凭谁赠?
功名苍狗,半世恩仇,归名与君同!
不如向,苏子轼辙,书曰: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号钟啊号钟,还有一个更有意义的缘起。
它不仅是公子兄弟的收藏,亦是伯牙奏与子期相听用的琴。
万丈软红中早已难辨传说真假,可我宁可相信它。因为它告诉我,手足的友爱,知音的相伴,有过,珍惜,才是恩义。
哪怕有朝一日不得已而争,与君今世为兄弟,我之幸矣。
弟弟,我爱的,看着你日渐长大,我也时常苦恼,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对立面,我当如何?
或许我会送把号钟古琴的仿制品给你,自己呢,也留一把。然后我可以继续没有余地和芥蒂地与你在那片我们都爱的舞台上共同竞争,演绎属于我们最精彩的人生,珍惜属于我们最动人的手足之情。
落幕后,兄弟二人共赋号钟之约。
此间重奏,是谓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