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名片】
张之路,我国有影响的著名少儿小说作家。1945年生于北京,山东诸城人。首都师范大学物理系毕业。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少年电影协会理事、中国影协会员、中国作协会员、北京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等,中国电影集团策划部编审、一级编剧,国务院授予的有特殊贡献的专家。1976年开始发表作品。1982年调到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工作,任编辑、文学部主任、创作办公室主任等职。1992年载入国际青少年读书联盟(IBBY)荣誉名册。1997年成为第一位入选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栏目的中国儿童文学作家。2000年童影厂并入中影集团公司后,任策划部副主任、编剧。2005年获中国安徒生奖。2006年获国际安徒生奖提名奖。文学作品有长篇小说《霹雳贝贝》《第三军团》《非法智慧》《千雯之舞》等,已出版五卷本《张之路文集》。创作电影剧本多部,并获多项奖励。著有电影理论专著《中国少年儿童电影史论》。
幻想文学中的中国元素
张之路
当下,中国的幻想小说日益繁荣,图书市场也有很强的需求。在已经出版的众多的幻想小说中,到底有多少中国传统的文化元素,这一点值得思考。作家们愿意书写有中国元素的幻想小说,但传统的中国元素是否容易进入当下的幻想文学写作,幻想文学是不是舶来品?
所谓中国特色的元素,强调的是特色而非模仿。它不单是中国的一个景物、一座建筑,也不完全是前门大碗茶、风车和糖葫芦这些表面的东西,它更多的是指那种精到的、哲学的、智慧的、一针见血的想象和表达方式。这些不显山不露水的因素一旦出现在作品里,立刻会被读者强烈地感受到。
在这方面,前辈曾给我们留下许多宝贵的文本和启示。这样的例子很多,古代神话的《混沌之死》,笔记小说中的“恶犬”等,都是独具特色的。如果今天的科幻作家能像前辈创作《白蛇传》一样,化腐朽为神奇,化糟粕为养料,我们的幻想作品一定会有改观。
没有人说过,中国人不会幻想,更没有人说过,中国人不配幻想。可是当我们给幻想作品尤其是科幻作品起名字的时候,都有这样的顾虑——不能叫张小三或者李小四,赵淑芬、王桂花这样的名字更不能用。原因很简单,这样的名字不配幻想,这样的名字如果用在荒诞或者滑稽的写法中或许能成功。如果起名字叫耐克、克拉斯,写作的东西思路似乎就自由舒展得多。从起名字开始,我们就已经进入了一种外国的思维模式,或者思维准备。模仿是必须的,但是模仿之后就是要创造!
当看到国外的“魔”,我们就出现了大量与魔法有关的作品。中国的“魔”在哪里?有人立刻就想到了鬼。这个世界就变得很滑稽,同样是一个脑袋和四肢的人类,怎么外国就有魔,中国只有鬼?外国的魔活灵活现与人共存,中国的鬼就在地狱里不见天日。于是人们又想到,魔和鬼原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在中国,“巫”和“魔”是对等的。可是,“巫”似乎不能构成中国魔幻小说的大梁,思路到此戛然而止。可是国外的吸血鬼怎么也能登堂入室,“暮光之城”系列居然还成了畅销书。
熊猫是中国的国宝,文艺工作者念叨了多少年,也努力了多少年。直到美国的《功夫熊猫》来了,我们只好傻在那里。所以我更加确信,中国不缺少文化符号,我们缺少的是通过创造确立的文学艺术形象。
【作品选介】
《千雯之舞》:汉字美的发现之旅
林特特
2008年的一天,张之路和朋友在一家茶馆清谈。
有一个瞬间,他恍惚看见一个个汉字,如人形,分成两派作战。甲军以反犬旁为特征,乙军则是单立人旁。字儿越来越多,如蚂蚁大小,密集、攒动,他们为正义的目的、崇高的使命行军、战斗……“蚂蚁奇兵!”张之路在心中暗暗惊呼。
横空出世的字军让他隐隐觉得有一个未知的字的世界。
在那里,每个汉字都是一个生灵,有自己的性格、命运,张之路“像灵魂受到了召唤”,他决定用文字将那幻象描摹、凝固。
2011年初,《千雯之舞》公示于众,书中,张之路借男主角桑南之躯潜入字的世界——
桑南在千雯图书馆看见梦中情人的画像,便决意留下工作。一个意外,他卷入字世界的战争,遇见三百年前的恋人莫千雯和仇人顾远谋;此后,桑南与莫千雯带领象征正义的蚂蚁奇兵与象征邪恶的顾远谋展开了生死较量。
这字世界由张之路一手构建。
借蚂蚁兵团首领“爽”之口,张之路规定,“人的世界有什么,字的世界就有什么”。于是,读者在字世界见到雨、茅草屋、峡谷、平原和七彩古溪。字世界如此多娇,评论家白烨阅后评价,他不知道做一个字幸福,还是做一个人幸福。
字世界有刑罚,最高刑死刑即在字的身上画个叉——和人废掉一个字一样。
字世界有医院,医生们对症“接骨”,得看字的结构,如把平宝盖盖在残损的“元”“寸”上,“冠”才能生龙活虎;医生们还要弄清楚字的区别,如“戊”“戌”“戍”是三个不同的患者。
字世界天险处有重兵把守,想过关,需报上“象形”“指事”“会意”等六书口令——有位语文教师读到此处,致电张之路,“真希望语文课本能收录此节”。
把汉字当人写,张之路便把对人的审美付之于字。
他见“爽”字伟岸,几把叉像随时可以拔出的刀,便圈定“爽”为蚂蚁奇兵的领袖。他又认定“父”“兄”“英”“杰”是好汉,马上整编入队;创作中途,一日,张之路在央视电影频道遇见老友,聊到蚂蚁奇兵13人团队确定了12位,最后一位迟迟定不下;第二天,老友给他短信:“‘娈’不错。”于是,“娈”上岗了。
日后,人们在《千雯之舞》中,读到“娈”,他出场时极委屈:我是美好的意思,不是不男不女——张之路解释,写“娈”,就是写那些被误读的汉字。
选女主角时,张之路先圈定“曼”,他觉得“曼”字,“日”如美女颅,“四”如肩,“又”如两条腿;“曼”有曼妙之意,合乎中国人对女性美的要求。看到“雯”时,张之路立马否定了“曼”,“雯”太美了,意思美,是“成花纹的云彩”,形体更美,她的“四点雨像眼神,又像含着泪,那一点是脖子,一撇一捺是两条腿……”
像审视一个人一样审视一个字,字便赋予了人的品格。
于是,《千雯之舞》中,“谋”工于心计,是令人五味杂陈的反派。
“豺”“狼”“虎”“豹”一看就残暴,他们候在“谋”的麾下;与之同盟的“赢”在战场上一分为五,成了可怕的变形金刚……
字在张之路笔下成了精,先有了人形,又有了人的感情。
“雯”和男主角桑南,“爽”和“姿”,是爱情;蚂蚁奇兵间是袍泽之情;简化字见到对应的甲骨文时,忍不住拥抱在一起,那是血脉之情。
一位日本朋友评价《千雯之舞》,“这是一部中国式的幻想小说”。
一家媒体关于该书的报道,标题用“张之路新作讲述中国文字流变”。
有读者反映,如果中小学语文能像《千雯之舞》,以故事的形式传递文字的最基本知识,则学习不再是一件枯燥的事。
以上评论,张之路坦言,都是“副产品”,他写作初衷不过是想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满足用文学表达汉字的愿望”,过程中,不知不觉成就并传递了一场汉字美的发现之旅。
“汉字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结晶,文化靠文字记录、传播与传承,是我们根脉之所系的精神家园。一个有根的民族必然尊重自己的文字、母语与文化。”“我希望通过这部小说,重新唤起人们尤其是青少年对汉字的形体和灵魂深刻的认识与由衷热爱,对中国文化产生深深的敬畏与情感。”
《千雯之舞》书成后,张之路对汉字的兴趣仍未减。
一日,他凝视“矗”,惊叹于古人的想象力,“古人没见过高楼大厦,他们创造的字却在千年后如此准确地描摹高楼大厦的形态”,不得不说,“汉字是一幅画,是一个乐段,是一首诗。”
上一篇:毕淑敏:所有的动力都来自内心的沸腾
下一篇:郭沫若《女神》评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