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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晓声:文学艺术要有“化人”的力量 2015-01-04 16:22:38  发布者:素岚  来源:《文学校园》2014.2

  

【作家名片】

梁晓声,原名梁绍生,祖籍山东荣成,1949年9月22日出生于黑龙江哈尔滨,祖籍山东荣成市泊于镇温泉寨。当代著名作家,任教于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曾任北京电影制片厂编辑、编剧,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电影审查委员会委员及中国电影进口审查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创作出版过大量有影响的小说、散文、随笔及影视作品,如短篇小说集《天若有情》《白桦树皮灯罩》《死神》,中篇小说集《人间烟火》,长篇小说《浮城》《一个红卫兵的自白》《从复旦到北影》《雪城》《生非》等。其短篇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父亲》及中篇小说《今夜有暴风雪》分获全国优秀小说奖。他是中国当代以青春文学成名的代表作家之一。

 

梁晓声:文学艺术要有“化人”的力量

上官云

 

近日,知名作家、学者梁晓声的新书《中国生存启示录》在北京出版。在这本书中,梁晓声一改往日的批判作风,首次提出中国人应该拥有好的心态,用一种人生智慧生存在这个世界上。2014年2月19日下午,梁晓声接受记者专访,回忆当年的插队经历,称自己写作会秉持“好人文化”。此外,梁晓声表示现在的社会文化存在一些问题,而文学艺术表达恰恰要具有“化人”的力量,让社会具有暖度,帮助大众培养健康的普世价值观。

现年65岁的梁晓声也有过插队经历。梁晓声回忆,当时建设兵团里的部分知青被称为“农工”,有严格的编制,梁晓声因为插队前读过很多书,因此被大家推选为班长,后来又当了排长,在知青中威望较高。由于一些想法与当时的某些领导相左,梁晓声后来转做团里的报道员;再后来精简机构,全团只有梁晓声被“精简”下来,被派到一个木材加工厂抬木头。恰在这时,复旦大学负责招生的一位陈姓老师偶然在兵团的《战士报》上读到梁晓声的作品,连夜乘车来找他畅谈文学与人生,并向复旦中文系力荐梁晓声。“不久我就收到了复旦的通知书,通知书上还写了一行字:不得转让。”梁晓声回忆,他就这样带着通知书走入复旦大学,人生从此被改写。

迄今为止,梁晓声已创作了超过1000万字的作品。这其中知青文学所占比重并不大,却是他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刻下的最深的痕迹。

不少人在提起梁晓声时,总会想起他的《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知青》等作品。但梁晓声在提起这些成就时却表示,其中有些作品是别人的约稿,并非自己愿意写,“因为有些事太敏感,要负担太多责任”。但后来梁晓声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开始主动用文字向读者展示那个特殊的时代。他说,后来觉得,如果能将人性的温暖与真诚在上山下乡那个特定的年代展示出来,可能更具有震撼人心的效果,给予读者善的导向。

“还有一些事情也是我不愿意干的。”梁晓声表示,比如一些出版社会寻找一个选题,然后把相关作品结集出版,梁晓声也遇到过这样的出书邀请。他说,这样东拼西凑出来的书他不喜欢,“看到处都是改头换面的‘旧书’心里是不舒服的。并且这样的书会伤害我,让别人以为我缺钱花”。尽管如此,但面对一些态度真诚的出版社或者编辑,梁晓声还是会答应出书要求。同时,梁晓声也会感到欣慰,“至少我能看到,我的一些旧作现在拿出来读,仍然具有价值”。

从插队时到现在,梁晓声不断有作品问世,一直被称为“高产作家”。但他对这些作品的评价却是“有影响不畅销”。写作这么长时间,梁晓声说自己了解如何制造畅销书,但不愿意这么干,而是要秉承自己的创作原则。梁晓声说的原则,便是在自己的作品中秉承“好人文化”。所谓好人文化,是把生活中的冰冷现实在作品中置换为温暖细节。比如在《知青》中,梁晓声设置了多位知青与犯错误排长道别的细节,而这样的情节,在当时的环境下几乎不可能发生。提及原因,梁晓声表示,如果一味按照实际情况来写,作品固然符合现实,但这只是极其简单的创作。他在多部作品中进行这样的创作,实际是希望有一种影响能够直达读者心底:在一些事情上,我们可以像文艺作品中那样温暖地处理问题。判断事实不随波逐流,而是有自己的观点,尽量客观公正。

“太禁锢、刻板的文化会让我们的年轻人成为流水线制造出的人,打上‘同一’的文化烙印。”梁晓声坦言,人的独立思维非常重要,我们应当找回无愧于作为21世纪新人的那些品格。如果我们的文化不对大众进行好的影响,那么近年来文化层面出现的一些问题依然会重演,甚至很可能成为国民新的劣根性。

作为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一直是公众关心的话题,也曾因为一些问题遭受诟病。在梁晓声看来,目前社会文化存在不少问题,比如部分年轻人认识世界的价值观有偏差、影视剧文化品质的稂莠不齐等等。这些都会对受众产生不好的影响。“现在一些年轻人好像‘集体生病了’,喜欢回望过去,言论中流露出‘我对现在不满意,但是我们有一个美好的从前’之类的想法。”梁晓声认为,今天固然存在问题,但绝不能一味回头参照“从前”,我们的年轻人应该是向前看,否则在这样的文化价值观下,社会很难进步。梁晓声进而分析道,一个青年如果不善良,不管有多大能力最终不会成为一个好青年。但现在的价值观恰恰是,不管善良与否,只要有能力就行,并且,判断当下世界好坏的标准多数时候来源于自身的心情,“这很可怕。我们判断一件事情要超越自身的狭隘眼界,客观看问题。而这种价值观的培养,会受到社会文化很大的影响”。

据此,提及与人类接触最密切的影视文化,梁晓声对当前热播的部分宫斗剧持否定态度。在他看来,在影视剧中过分强调“斗”对观众心性和人格的提高没有任何价值,甚至会带来负面影响。“欧美影视剧最后一般会秉持善意、正义和牺牲精神,这些宫斗剧最后却给了大家‘他人皆地狱’的感觉。”梁晓声直言,这样并不好。因为文化最大的功能可称为开化国民的心性,艺术的表达要有一种‘化人’的力量,让社会具有暖度,帮助公众培养起健康向上的价值观。

                                                

【作品选读】

 

我和橘子皮的往事

梁晓声

 

多少年过去了,那张清瘦而严厉的,戴六百度黑边近视镜的女人的脸,仍时时浮现在我眼前,她就是我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老师。想起她,也就使我想起了一些关于橘皮的往事……

其实,校办工厂并非是今天的新事物。当年我的小学母校就有校办工厂。不过规模很小罢了。专从民间收集橘皮,烘干了,碾成粉,送到药厂去。所得加工费,用以补充学校的教学经费。

有一天,轮到我和我们班的几名同学,去那小厂房里义务劳动。一名同学问指派我们干活的师傅:橘皮究竟可以治哪几种病?师傅就告诉我们可以治什么病,尤其对平喘和减缓支气管炎有良效。

我听了暗暗记在心里。我的母亲,每年冬季都被支气管炎所困扰,经常喘做一团,憋红了脸,透不过气来。可是家里穷,母亲舍不得花钱买药,就那么一冬季又一冬季地忍受着,一冬季比一冬季气喘得厉害。看着母亲喘做一团,憋红了脸透不过气来的痛苦样子,我和弟弟妹妹每每心里难受得想哭。我暗想,一麻袋又一麻袋,这么多这么多橘皮,我何不替母亲带回家一点儿呢?

当天,我往兜里偷偷揣了几片干橘皮。

以后,每次义务劳动,我都往兜里偷偷揣几片干橘皮。

母亲喝了一阵子干橘皮泡的水,剧烈喘息的时候分明地减少了,起码我觉着是那样。我内心里的高兴,真是没法儿形容。母亲自然问过我——从哪儿弄的干橘皮?我撒谎,骗母亲,说是校办工厂的师傅送给的。母亲就抚摸我的头,用微笑表达她对她的一个儿子的孝心所感受到的那一份儿欣慰。那乃是穷孩子们的母亲们普遍的最由衷的也是最大的欣慰啊!……

不料想,由于一名同学的告发,我成了一个小偷,一个贼。先是在全班同学眼里成了一个小偷,一个贼,后来是在全校同学眼里成了一个小偷,一个贼。

那是特殊的年代。哪怕小到一块橡皮,半截铅笔,只要一旦和“偷”字连起来,也足以构成一个孩子从此无法洗刷掉的耻辱,也足以使一个孩子从此永无自尊可言。每每的,在大人们互相攻讦之时,你会听到这样的话——“你自小就是贼!”——那贼的罪名,却往往仅由于一块橡皮,半截铅笔。那贼的罪名,甚至足以使一个人背负终生。即使往后别人忘了,不再提起了,在他或她的内心里,也是铭刻下了。这一种刻痕,往往扭曲了一个人的一生。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毁灭了一个人的一生……

在学校的操场上,我被迫当众承认自己偷了几次橘皮,当众承认自己是贼。当众,便是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啊!……

于是我在班级里,不再是任何一个同学的同学,而是一个贼。于是我在学校里,仿佛已经不再是一名学生,而仅仅是,无可争议地是一个贼,一个小偷了。

我觉得,连我上课举手回答问题,老师似乎都佯装不见,目光故意从我身上一扫而过。

我不再有学友了。我处于可怕的孤立之中。我不敢对母亲讲我在学校的遭遇和处境,怕母亲为我而悲伤……

当时我的班主任老师,也就是那一位清瘦而严厉的,戴六百度近视镜的中年女教师,正休产假。

她重新给我们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就觉察出了我的异常处境。

放学后她把我叫到了僻静处,而不是教员室里,问我究竟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

我哇地哭了……

第二天,她在上课之前说:“首先我要讲讲梁绍生(我当年的本名)和橘皮的事。他不是小偷,不是贼。是我吩嘱他在义务劳动时,别忘了为老师带一点儿橘皮。老师需要橘皮掺进别的中药治病。你们再认为他是小偷,是贼,那么也把老师看成是小偷,是贼吧!……

第三天,当全校同学做课间操时,大喇叭里传出了她的声音。说的是她在课堂上所说的那番话……

从此我又是同学的同学,学校的学生,而不再是小偷不再是贼了。从此我不想死了……

我的班主任老师,她以前对我从不曾偏爱过,以后也不曾。在她眼里,以前和以后,我都只不过是她的四十几名学生中的一个,最普通最寻常的一个……

但是,从此,在我心目中,她不再是一位普通的老师了。尽管依然像以前那么严厉,依然戴六百度的近视镜……

在“文革”中,那时我已是中学生了,没给任何一位老师贴过大字报。我常想,这也许和我永远忘不了我的小学班主任老师有某种关系。没有她,我不太可能成为作家。也许我的人生轨迹将彻底地被扭曲、改变,也许我真的会变成一个贼,以我的堕落报复社会。也许,我早已自杀了……

以后我受过许多险恶的伤害。但她使我永远相信,生活中不只有坏人,像她那样的好人是确实存在的……因此我应永远保持对生活的真诚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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