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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动物小说一起成长——青年儿童文学作家袁博(2) 2015-02-12 12:01:47  发布者:素岚  来源:本站

 

袁博恐龙动物小说系列

 

 

         

作者简介:

袁博,1991年生于深圳。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青年儿童文学作家,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

擅长动物小说创作,被誉为“动物小说王子”。童年时期曾在野生动物养殖基地生活,从8岁开始进行动物小说创作,16岁时出版第一部动物小说《大漠落日》,并获全国中学生生物学联赛一等奖,免试进入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大学本科期间就读于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后转入中文系。现为复旦大学中文系民间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袁博经常到全国各地进行动物学、人类学和民间文学田野调查,以丰富的自然体验和民间文学体悟,作为文学创作基础。出版有:《火烈马》、《鸵鸟家族》、《猿人部落》、《狼群的覆灭》、《霸王龙兄弟》、《剑龙不流泪》、《大漠落日》等。

作品三次获得中国儿童文学权威奖项——冰心文学奖:《火烈马》获2014年冰心儿童图书奖,《狼群的覆灭》获2014年冰心儿童图书奖,《星宿海上的野牦牛》获2014年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动物小说王子袁博·旷野系列》(4册)被评为首届“河北十佳图书”。《大漠落日》获第六届深圳青年文学奖,被改编为52集动画连续剧《鸵鸟太阳雷》。《火烈马》即将被改编为同名动画电影。

 

恐龙动物小说系列(接力出版社)内容提要(4)

《霸王龙兄弟》,接力出版社,201412月第一版

《剑龙不流泪》,接力出版社,20153月第一版

《三角龙之阵》(即将出版)

《梁龙的家园》(即将出版)

 

    关于本系列:

“袁博恐龙动物小说系列”是作者袁博的最新动物文学作品,作品的写作源于作者自小对恐龙的挚爱以及他对自然历史执着的关注。他从自然史的宏大视角出发,描写了各种恐龙在自然变迁中的微观际遇和它们基于各自生命形态的不同命运。作品在对生命野性和英雄豪气的呼唤中,体现了作者对盛极一时的恐龙时代的敬意和对每一只恐龙个体的关照。

 

    《霸王龙兄弟》

霸王龙金眸和银睛是一对同胞兄弟。5岁时,强壮的金眸已经能轻松地捕猎,瘦削的银睛却为捕获自己的第一只猎物付出了血的代价。10岁时,兄弟俩因霸王龙独居的天性而离开了彼此,开始了各自的生活。20岁时,正值壮年的金眸成为了卡洛河两岸最凶悍的霸主,有了自己的家庭,而银睛仍在孤独地流浪。25岁时,瘦削的银睛成为了丛林里最温和的霸主。

一天,一只邋遢的老霸王龙来到了银睛的领地,透过它浑浊暗淡的目光,银睛发现它居然是自己的哥哥金眸……一直生活在哥哥阴影下的银睛会接纳金眸吗?当银睛遇到强大又特殊的对手时,金眸是否会来救弟弟?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兄弟俩还会回忆起儿时的景象吗?

    《剑龙不流泪》

小剑龙青芒出生后的第二天,一群异特龙袭击了它们的家族,怯懦的剑龙们争相逃窜。青芒的爸爸为了妻儿的安全,独自与异特龙群搏斗,倒在了异特龙的魔爪下,幼小的青芒永远也忘不了这惨痛的一幕。十年来,流离失所的青芒兄妹和妈妈生活在一个不属于它们的剑龙族群中。青芒鄙视同类的懦弱和自私,孤独地磨砺自己的剑尾,慢慢地被小伙伴们当成了不合群的怪物。

有一天,杀害父亲的异特龙铁爪居然重新出现了在青芒眼前,青芒会怀着仇恨冲上去吗?妈妈和妹妹再次遭到异特龙的袭击,瘦削的青芒奋力迎战却遍体鳞伤,倒下的青芒还能站起来吗?当整个剑龙族群面临灭绝的危险时,谁会挺身而出来拯救这个族群? 

 

后记:自然史动物小说

                                                                      

                          

人类有人类的历史,自然也有自然的历史,自然的历史远比人类的历史更为漫长。

地球并不总是现在这个样子,自从我们这个行星形成以来,它就在不断变化,不断孕育出新的生命。从前寒武纪到现在,地球几十亿年的自然史中见证了无数种群的兴衰变迁。浩浩荡荡的自然历史长河,曾经是多少生灵的舞台?辽阔的大地和浩瀚的海洋,曾经是多少动物的家园?三叶虫、盾皮鱼、霸王龙、剑齿虎……这些响亮的名字在大自然古老的历史上如流星般灿烂地燃烧,尔后又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自然史,是一条由无数生灵的命运轨迹交织而成的滔滔洪流,上演了数不清的可歌可泣的故事。

上古时候,人丁稀疏,野兽繁盛,我们的祖先与万物杂居,在自然之中成长。我们的祖先相信自然万物的互通性,平等地去看待各类生灵。他们相信自然之中蕴含着一种比人生世事更深刻的道理,而比这些道理更为深邃的是自然本身。正如《老子》中所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史动物小说是我提出的一种全新的创作理念,《袁博恐龙动物小说系列》中的作品都属于这个文学范畴。

这些作品既不同于以往的动物小说,也不同于以往的历史小说。我试图去书写一段生命的历史,写下一个种群在自然变迁的历史背景中的生命际遇。历史带给我们的感受,总是苍凉而空阔的。不断变迁中的历史,可以评判一切功过得失,可以告诉我们最深刻的生命哲理。

在我的自然史动物小说中,特定的自然史背景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但我更关注的是沧桑变迁的时代背景中个体的处境,是不同物种在它们的生存环境中回光乍现的辉煌瞬间。

比如,在《霸王龙兄弟》中,一起长大的霸王龙兄弟在刚刚成年的时候彼此相互离弃,各自历经一生的波折之后,在迟暮之年温暖地相逢,又为了年轻一代霸王龙的逃生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在《剑龙不流泪》中,由于侏罗纪末期气候变迁,剑龙家族面临的是一个种群日渐衰微的时代,所有剑龙的后代都必须坚强,使自己的族群生存下来,并且生生不息。

其中,包括了执着的坚守、拼搏的勇气、难得的温情、群体的良知。这种生命的辉煌不仅仅属于人类,而可能属于所有在自然历史上出现过的物种。正如著名奥地利作家茨威格所说:“这是群星闪耀的时刻”,是生命真正的尊严所在。      

 

                        

八岁时,我写了我的第一篇小说,是一篇动物小说。

从那时起到现在,我已经连续创作动物小说十六年了。可以说,我与动物小说一起成长,跨过了我的童年与少年时代。

上小学时,父母在山区开办了一家特种野生动物养殖场,我在这座被群山环抱的养殖场里度过了我的童年。特种野生动物养殖场占地面积巨大,由数座连绵的山丘组成,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养殖场中的围栏依山而建,相当宽敞,给成群的梅花鹿、鸵鸟、孔雀等动物留下足够的活动空间,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动物在野生环境下的生存状态。进入不同的野生动物养殖区域,就如同进入了不同的世界。

进入复旦大学后,我成为了生命科学学院的学生,后来转入中文系。现在,我是艺术人类学专业的研究生。由于所学专业的原因,我用寒暑假的时间到云南、贵州、青藏高原等地方进行生态学、动物学、人类学考察。草原和高山上的太阳、月亮、星辰、疾风,以及那里形形色色的生灵,都告诉了我许许多多书本上读不到的哲理。

与动物和自然相处的经历,是我进行文学创作的起点。这些经验不仅为我提供了动物小说创作素材,更教会了我如何去理解自然,影响了我的文学创作观念。

自从有了人类,大地上就有了歌声,就有了一种生灵可以用审美的眼光去描述这个世界。文学艺术丰富了人类的生命体验,让平凡的万物一跃而成为可供审美的物象。

当一个孩子学会了用话语去歌颂闪烁的星空,他知道了什么是梦中的远方;当一个离家的游子歌唱起故乡的草原和群山,他明白了什么是思念;当一个老人在行将覆灭的记忆里回忆起他年少时读过的诗句,他会发现,他一生中见过的所有风景和这些诗篇再也分不开了。

文学不仅用于书写现在,更多的是用来书写过去。而自然史动物小说是用作者的体验,去审视过去的生命的一扇窗口。

从童年时候开始,我就对各类恐龙有着浓厚的兴趣,热衷于收集各式各样有关恐龙的资料。亿万年的自然历史已经化为了苍白的影子,而恐龙化石为我们留下的关于生命的自然史证据更是有限的,无论是实体化石还是遗迹化石,都不能完整地复现当年的生命活动场景。

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一切交托给文学。

对于自然的感知和理解,是我们民族文学的起点。古人的文学情调中常常含着一种悠远的气质。或是慷慨悲歌,或是空灵飘逸,他们都能用最简练的文字,传递生命的节律。“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我们的祖先,在自然的节律中领悟到了历史的脉搏。我希望,能够将这份文学情调传递到我的自然史动物小说中,使每一本小说都能成为拥有民族文学特质的艺术品。

在我小时候,一直想找到一本关于恐龙的动物小说,可是没能如愿。当然,我也读过各式各样关于恐龙的科普故事和科幻小说,但总是觉得这些书籍不能让童年时的我真切地体验那个气势磅礴的恐龙时代,不能让我沉入其中。

于是,长大后的我创作了这套《袁博恐龙动物小说系列》,献给和我童年时一样热衷于动物小说、喜爱恐龙的小读者们,这也是国内第一套恐龙动物小说系列。

并且,《袁博恐龙动物小说系列》每年都会增加新的成员,让小读者们能看到更多更好的恐龙动物小说。

 

剑龙不流泪》选段

 

 楔子

 

剑龙家族需要更锋利的剑尾,更强悍的后代。

侏罗纪末期,大陆板块不断分裂,洋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不再为高纬度地区带来暖流,地球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干燥。侏罗纪全盛时期温暖湿润的气候不复存在,在地球的两极第一次出现了冰。

大量植物在干旱中枯萎。由于找不到足够的食物,许多食草恐龙灭绝;为了争夺有限的猎物,食肉恐龙进化得更加凶猛。剑龙既没有梁龙、雷龙等蜥脚类大型恐龙一样修长的脖颈,可以吃到高处的树叶;也不像刚刚进化产生的鸭嘴龙一样善于奔跑,可以逃离天敌的袭击。

许多恐龙物种日渐繁盛,但剑龙的生存空间在不断缩小。

在这个艰难的时代,剑龙必须坚强。

 

第一章 剑龙不流泪

 

哒!哒!当!

哒!哒!当!

四对锋利的剑刺相互撞击,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剑刺在空中抡出一道道漂亮的弧,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剑刺尖端透过阳光照射,最终汇聚为几近透明的一点,如同一柄柄刺刀的刀尖,足以穿透皮肤、肌肉、甚至骨骼。

这样的交锋,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剑龙妈妈露茜站在一块微微隆起的台地上观望,就像在远远地望着一片天边的云朵。

少年剑龙青芒和它的妹妹米妮在用剑尾交锋。

每天,青芒和它的妹妹都要用剑尾搏击,以便比试它们抡动剑尾时的力量,比试它们抡动剑尾的灵活程度。它们的妈妈露茜强迫它们每日进行这种有些严苛的训练,从不间断。

剑龙的尾巴末端长有四根锐利的剑刺,每根剑刺长约90厘米。在侏罗纪末期,陆地上到处都是饥饿的捕食者,尾巴上的剑刺是剑龙用来保护自己的防御武器,这也是剑龙身体上唯一的防御武器。

少年剑龙青芒一次次地抡起尾巴,稳稳地用自己的剑刺抵住妹妹攻袭过来的剑刺。青芒似乎仅仅在被动地进行抵御,并不主动出击。那并不是因为青芒抡动剑尾的格斗技艺不足,青芒只是唯恐自己的剑尾会伤害到妹妹。

毕竟,剑刺是锋利的武器。它既可以用来与天敌作战,也可能会刺伤自己同胞的皮肉。所以,在训练时,青芒从来都不会用剑尾去主动袭击,而是尽可能让着自己的妹妹。

米妮却凭着一股孩子气的好胜的心情,频频向哥哥出击。刚开始,青芒可以很轻松地招架妹妹在凌空划过的剑刺。可时间一长,青芒逐渐有些疲乏,越来越难以很好地控制剑尾上抡出的力量和方向。

“ 刷!”一抹淡红色的血迹在半空划过。

青芒的剑刺终究还是划破了妹妹的皮肤,青芒立即垂下剑尾。所幸的是,米妮身上的伤口并不算深,只是在后腿的一侧的表皮上轻轻划了一道,一串细小的血珠挂在伤口上。

米妮哭了。

米妮哭得很有理由——它毕竟只是一只尚未成年的少年剑龙,受到伤害后,自然会难过,自然会哭。况且,划伤米妮的是它的哥哥青芒,它更有理由去哭。

青芒不知所措。作为雄性剑龙,它生性粗糙,它不知该怎样安慰米妮。于是它索性耷拉着剑尾,低下头,一动不动。

它们的妈妈来了。

剑龙妈妈露茜突然扬起尾巴,用不带有剑刺的尾巴前部重重地朝米妮拍落,巨大的冲力使米妮险些摔倒。这是一种惩罚,作为对米妮哭泣的惩罚。

剑龙妈妈禁止它的孩子们流泪。

在侏罗纪末期,在这个对于剑龙艰难而残酷的时代,流泪是没有用的。剑龙的天敌不会因为它们流泪而放弃捕杀,泪水也不会为剑龙浇灌出可以填饱肚皮的植物。流泪,只能证明自己的软弱,而弱者是没有资格活下来的。

和所有母亲一样,露茜非常爱自己的一双儿女,但它更清楚:剑龙没有像梁龙一样庞大的身体,不足以威慑捕食者;剑龙也不像鸭嘴龙一样善于奔跑,能够凭借速度优势逃避捕食者的袭击。剑龙体长9米,重约2吨,在巨型恐龙遍布地球的侏罗纪晚期,只能算是中型恐龙。剑龙前肢比后肢短,背部长有沉重的骨质板,这种身体结构使它们即使用尽全力也不可能逃脱行动敏捷的兽脚类肉食恐龙的追逐。

剑龙仅仅能凭借尾巴尖端的四根剑刺来保护自己。事实上,在侏罗纪末期,剑龙种族日渐衰微,它们越来越难以适应侏罗纪末期日渐激烈的生存竞争。

或许,剑龙终将灭绝,像地球几十亿年的历史中无数已经灭绝的物种一样。

但是,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母亲,露茜希望它的孩子们能够平安长大,能够在侏罗纪弱肉强食的丛林中保护自己,能够尽情享受大自然赠予它们的食物、雨露和阳光。露茜深知,作为一个弱势恐龙种族的后代,它的孩子们必须使自己更加坚强,学会尽最大可能发挥剑尾的力量。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能保护它们。

 

第二章 悲哀的时代

 

侏罗纪时期始于距现代2亿500万年前,在地球漫长的历史中,侏罗纪时期以温暖潮湿而著称,空气中的含氧量高达35%。就在二十年前,森丹斯海沿岸的科罗拉多平原上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林中的树木格外高大。森林底部的空隙密密麻麻地丛生着苏铁和木贼,碧绿的叶片从下到上,一层层地填充着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如同一座望不到边际的绿色城堡。

浓密的植被覆盖着大地,数百万代以来,食草恐龙从来都无需为食物问题而担忧。

然而,就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天上的雨水不再像过去一样慷慨,许许多多喜水的植物相继枯死。一株株参天大树再也不能发出新芽,它们掉光了所有的枝叶,然后枯萎、朽烂,在林中倒下,发出轰然巨响。

这是侏罗纪末期,一个旧的时代就要结束,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但是,一个新的时代是以牺牲许许多多的生灵为代价的。临海的科罗拉多平原上尘埃弥漫,唯一的绿色是几棵稀稀落落地散布着的树。这也许是温暖湿润的侏罗纪时期少有的耐旱品种,但是树冠底部的叶片已经被饥饿的食草恐龙啃光了,只留下树冠顶端的一小撮叶片,在倔强地迎风舒展。

一具具雪白的骸骨散落在龟裂的大地上,上面的皮肉甚至骨髓早已被饿极了的食肉恐龙撕食。只有头骨还算保存完整,一只只空洞无物的眼眶呆滞地仰望着青色的天空,不知是在祈求雨水,还是在祈盼天堂。

一队队食草恐龙艰难地行进在平原上,寻找着食物和水源……

无论是活着的恐龙还是死去的恐龙,它们都不知道洋流的方向已经改变。曾经在海面下涌动着的暖流再也不可能为它们的家园输送潮湿而温暖的水汽,雨水将很难光顾这片土地了。

即使它们知道,也不可能改变这一现实。

悲哀的鸣叫声从一队食草恐龙中传来,它们的同伴因干渴和饥饿而倒下——它将成为食肉恐龙的食物。饥荒,使食肉恐龙牢牢地锁定着为数不多的猎物,使它们变得格外凶狠。而弱小的食肉恐龙,又将成为更强悍的食肉恐龙的食物。

这是一个悲哀的时代。

自然环境在改变,所有动物都面临着三个不同的选择:一、迁徙到更适于生存的地方;二、适应新的环境;三、走向灭绝。

剑龙以家族为单位聚集。通常,一个剑龙族群中的所有成员属于同一个家族,具有以血缘为纽带的亲缘关系。露茜和它的一双儿女也生活在一个剑龙族群中。

由于干旱的科罗拉多平原上植被稀疏,而整个族群有大大小小的三十几头剑龙,它们在同一片地方停留几天就几乎把那里能吃到的所有低矮植物吃光了。剑龙的身体结构使它们不可能采食到高处的树叶,所以剑龙族群必须隔几天就迁徙到新的地方。

为了保证每次到新的地方都能采集到食物、寻找到水源。每天早上,剑龙族群中的大部分成年剑龙向不同的方向行进,去探查食物和水源,傍晚回来,以保证下次迁徙时将剑龙族群带到食物和水源充足的地带。少年剑龙和幼年剑龙们则留在剑龙族群的栖息地,由少数成年剑龙负责看护。

这天,由包括露茜在内的几只成年剑龙留守在栖息地,看护着小剑龙们。

幼年剑龙还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成年剑龙的身边,可少年剑龙们却从来都不会接受成年剑龙的看管。从太阳升起后,它们就汇合在一起,从成年剑龙身旁溜走,做起了少年剑龙的群体游戏。不过,少年剑龙们从来都不会走远,负责看护的成年剑龙也就很放心地任由它们离去。

毕竟,它们是少年,少年剑龙的生活理所应当地以群体游戏为主,年龄相仿的少年剑龙总是应该在一起结伴玩耍。

训练之后,米妮如释重负,加入到少年剑龙们的游戏中。在伙伴们中间,它早已忘记了方才被哥哥的剑尾划伤时的疼痛感,尽情享受着群体游戏带来的快乐。多数剑龙母亲并不像露茜一样严格地训练自己的儿女,而是放任它们自由自在地玩耍。

在玩耍中,少年剑龙们组成了自己的群体。这个小小的剑龙群看似散乱,其实像成年剑龙营建的族群一样井然有序。这个群体中的一切集体游戏,都要听从一只名叫凯顿的雄性少年剑龙指挥。

凯顿对米妮十分友善。因此,在少年剑龙中间,米妮很受欢迎,米妮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少年剑龙们的关注。当大家玩“扔石头”的游戏时,总是由米妮首先用剑尾扔起石子,这是凯顿安排的。当大家玩“割树枝”的游戏时,也总是由米妮首先甩动剑尾、抛出小树枝,这当然也是凯顿安排的。无论在什么样的游戏中,米妮都有参与的机会,都不会受到冷落。

正在米妮在少年剑龙们的群体中和大家一起玩“扔石头”的游戏时,它的哥哥青芒倚靠在一块巨石边,在坚硬的岩石上反复砥砺自己的剑刺。青芒从来不参与到少年剑龙们的群体游戏中,它只是想使自己的剑刺变得更锋利一些、变得对天敌更具有杀伤力。

当青芒磨砺了一会儿剑刺之后,它猛地抡起剑尾,挥向空中,呼呼生风,向着心目中的假想敌进攻,一招一势都迸发出力量与仇恨。谁也不知道这只少年剑龙心目中的敌人是谁,只见它苍蓝色的眼睛中暴突出一道道鲜红的血丝。

它陡然扭转剑尾抡起的方向,将剑尾击向另一侧,一块从空中飞来的石子砰然落地。

 

第三章 孤单的剑龙

 

凯顿率领少年剑龙群玩着“扔石头”的游戏:一只剑龙用剑尾把石头高高地扔起,另一只剑龙用剑尾接住石头,再把石头扔给其它的剑龙。尾随着石子扔出的方向,少年剑龙群逐渐离开了刚开始时做游戏的地点,来到了一块巨石附近。

这时,正在做着游戏的凯顿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正在挥舞剑刺的青芒,于是它随意地将一块石子抛起,扔向青芒。

可是,凯顿用剑尾扔出的石子被青芒轻而易举地挑开,这使得平时习惯于养尊处优的凯顿十分恼怒。

凯顿早就看不惯青芒了,这次,它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愣头愣脑的家伙。

凯顿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迎面立在了青芒身前。

凯顿挡在青芒身前,就像一座小小的山峰,把洒在青芒背部骨质板上的阳光全部遮挡住了。剑龙借助背部的两列骨质板吸收阳光、调节体温,对剑龙而言,遮挡住洒落在同类骨质板上的阳光是一种极不友好的行为,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挑衅。

但是,只有更高大的剑龙才能用身体遮挡住相对矮小的剑龙背部骨质板上的阳光,这种挑衅同时也是一种炫耀——说明自己的身体比对方更高大,说明自己比对方更威风。凯顿如同一座小山似的立在青芒面前,它体长9米,身高5米,岩石一样结实的肌肉生长在它的腿上。凯顿已经完全有着一副成年剑龙的样子了,在剑龙族群的少年剑龙中,没有谁比凯顿更高大,也没有谁比凯顿更强壮。

剑龙是崇尚力量的物种,即使在少年剑龙的群体中也是如此。高大的体格、结实的肌肉,使得凯顿在少年剑龙群中的地位不可动摇,从来没有谁敢于去挑战它。

再看看青芒:在雄性少年剑龙中间,它的体型只能算是中等偏小一些的。并且,它的身体瘦削,骨质板颜色暗淡,就像是严重发育不良的样子。可是,青芒苍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凯顿,毫不示弱。

在旁观的剑龙看来,单单是青芒与凯顿对阵,就有些不自量力了。更何况,几乎所有少年剑龙都尾随在凯顿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海洋,可以在瞬间将青芒淹没。

凯顿瞅着青芒,眼神中既包含着轻慢,也包含着一丝得意。对付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单是靠它自己的力量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但是,凯顿偏要让大伙儿一起去围攻青芒,好让大家都开心一下。在群体游戏过程中,树立这么一个对手供大家取乐,似乎也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凯顿晃了晃剑尾,朝它身后的少年剑龙群示意了一下,少年剑龙群立即散开,呈扇形包抄上来,将青芒团团围困在背靠巨石的狭小空间里。

只有米妮没动,它仍然站在原地,出神地望向前方。它既不愿意去包围自己的哥哥,也不愿意得罪自己的伙伴们。一时之间,它不知所措。

青芒也没有动,它倔强地背靠巨石站立着,死死地盯着与它正对着的凯顿,鲜红的血丝从苍蓝色的眼睛中一根根地暴突出来,将眼球染成了血红色。

凯顿没想到,青芒居然首先发起了攻击。

闪着寒光的剑刺凌空飞起,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之后,干净利落地投向凯顿的体侧。身体的侧面,正是剑龙身体上最薄弱的部位,这里不在剑尾的防护圈之内,也不像支撑剑龙身体的前后肢部位一样覆盖有厚厚的肌肉层。向这里发起进攻,很可能造成致命的伤口。

凯顿急速转身,躲过了青芒的袭击。但是,青芒锋利的剑刺还是划破了它身体一侧的皮肤。在一瞬间,凯顿被彻底激怒了。它愤怒地嘶吼着,绷紧全身的肌肉,像一辆装甲坦克一样猛地撞向青芒的侧面。由于力量过强,青芒跌倒在地。

随着凯顿一声令下,包围着青芒的少年剑龙们纷纷抡起剑尾,朝向青芒的身体击打。此时,倒在地上的青芒无法甩动剑尾,丝毫没有反抗能力。一支支尖锐的剑刺划开青芒薄弱的体侧,留下一道道深邃的血痕。

凯顿得意地挑起两只小小的眼睛,这是剑龙表示微笑的方式。

看着自己的哥哥在流血,米妮哭了。它既为自己的哥哥身处险境而伤心,又不敢冲上前方去援救哥哥。

巨石所在的地方离负责看护小剑龙们的几只成年剑龙并不远,它们完全将青芒被围攻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按理说,当少年剑龙群体中发生打斗事件时,任何一只成年剑龙都有责任去制止它们。毕竟,破坏群体内部的和平与团结并不为剑龙族群所提倡。

青芒身上的伤口越来越深,流的血也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奇怪的是,这个族群里的几头成年剑龙都在冷眼旁观,眼看着青芒被围攻,根本不去理会。

就连青芒的母亲露茜也在一旁远远地目睹着青芒被围攻的全过程,一动不动,既不上前去阻止击打它的儿子的少年剑龙们,也不去将儿子救出重围。

露茜只是漠然地望向这边,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如一口平静的古井。

透过重重围阻之间的空隙,青芒的目光与母亲的眼睛相遇。青芒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像是一种含着痛苦的抽搐。

已是傍晚时分,血红的残阳好似熔化在干旱的土地上,枯死的木贼和蕨草被涂抹了一层艳丽的颜色,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地平线上,一个个黑色的小点由远及近,从夕阳落下去的方向走来,渐渐放大为一列剑龙的剪影。

剑龙首领克鲁温带领着外出寻找新的迁徙地点的成年剑龙们回来了。凯顿朝它的伙伴们轻轻摇了摇尾巴,少年剑龙会意地从巨石旁边纷纷散开,只留下伤痕累累的青芒孤单地倚靠着巨石。

现在,在青芒身旁陪伴着它的,只有这样一块灰黑色的巨石。和青芒一样,巨石也没有伙伴,它孤零零地耸立在旷野中央,带着青芒的剑刺划出的一道道磨痕,和侵染着青芒鲜血的一片片血迹。

过许多年之后,巨石还会站在这里,经受千万年的风吹雨打。石头既不会感觉到疼痛,也不会感觉到悲伤,因为它从来都没有活着过。

但是,青芒毕竟是有血肉、有肝胆的活生生的生灵啊。青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剧烈的疼痛感腕骨钻心般地穿透它的全身。少年剑龙挥动剑尾留下的伤口虽然不像成年剑龙那样致命,却也足以造成很深的创伤。青芒觉得自己已经几乎虚脱了,全身轻得像要飘起来一样。

一种咸涩的液体使青芒的眼睛微微有些涨红。对于剑龙这种动物,当遇到极为悲伤的事情时就会流泪,剑龙以这样一种方式去向同伴宣泄自己的哀伤。

但是,青芒眼眶中的泪水最终还是没有掉落下来。因为它知道,剑龙不该流泪。在世上,没有谁会可怜剑龙,甚至剑龙自己也不会去怜悯自己的同类。

 

第四章 十年前的灾难

 

青芒一家原来并不生活在这个剑龙族群,它们是外来者。

年幼时,青芒曾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异特龙杀害的场景,它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这惨烈的一幕:

 

十年前。

那时的空气要比现在湿润得多,放眼望去,地表虽然说不上树木丛生,却也绿意葱茏。沙蜥在金黄色的沙地上灵活地滑行,苏铁树深绿色的叶片上凝结着隔夜的露珠。

青芒顶起一小块蛋壳,探出头来。青芒是孵化巢中第一只出壳的小剑龙,它刚睁开眼睛,就被这个宁静而美丽的世界吸引住了。它爬出蛋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在生命中的第一个白天,青芒看到了第一缕阳光,喝到了第一口溪水,吃到了第一丛树叶——这是父亲衔给它的一丛苏铁叶片。父亲轻轻地将苏铁叶片衔到它的小嘴前,空气中满是叶子的清香。

青芒是第一只孵化出壳的小剑龙,这使它受到了它的家族的特别关照。家族的长辈们围拢过来,亲昵地碰碰它的小脑袋,为这个刚出世的小家伙许下祝福。

夜幕降临后,青芒倚靠着爸爸,渐渐睡着了。剑龙爸爸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堵厚实的墙,使青芒可以放心地沉入梦乡。在睡梦中,这只刚出生的小剑龙回味着自己生命第一天中的欣喜,回想着甘甜清新的苏铁的味道,一个个慈祥友善的长辈的笑容在它的脑海中来回浮现。

第二天,异特龙可怕的叫声将青芒从睡梦中惊醒。当小剑龙青芒睁开眼睛后,一切都不再是它第一天看见的样子了。

一群异特龙闯入了剑龙家族所在的平原附近。异特龙是侏罗纪末期的顶级捕食者,也是最早出现在地球上的真正的大型食肉恐龙。成年异特龙身高5米,身长12米,体重可达3吨,是当时食肉恐龙中的巨无霸,它们的大脑和肌肉都比其它食肉恐龙更加发达。异特龙的双颌强壮有力,牙齿锋利无比,前爪上长有巨大的趾爪,可以抓住和撕碎猎物,甚至可以拆散猎物的骨架。更可怕的是,异特龙惯于集群捕猎,一旦遭遇异特龙的袭击,立即会面临来自前后左右多个方向的致命威胁。

剑龙家族中的成员无不惊慌奔逃,尽管剑龙的奔跑速度远没有异特龙迅速。然而,在面临这种致命的对手时,逃跑似乎是剑龙求生的唯一出路。剑龙能够凭借自己的剑尾去抵御中小型食肉恐龙,但当面对集群狩猎的大型食肉恐龙时,它们的剑尾就显得过于微不足道了,似乎只是一种摆设。

剑龙妈妈露茜无法逃走,因为刚出壳的小剑龙青芒尚且年幼,还跑不快。并且,露茜还守护在孵化巢旁边,等待着它的孩子们出世。

异特龙群不急不慢地走进剑龙们的营地中央,它们知道剑龙跑不快,它们总能轻而易举地选择到合适的猎物。

异特龙径直向前走,朝向剑龙妈妈露茜和小剑龙青芒所隐蔽着的苏铁丛走来。空气中弥漫开食肉动物口腔中特有的腐臭气味,使小剑龙青芒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下意识地感到惧怕。

透过苏铁叶片间的缝隙,青芒看见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青芒的爸爸径直冲进异特龙群体中间,向异特龙主动发起了进攻,以便将天敌从青芒和妈妈所在的孵化巢旁边引开。领头的一只异特龙措手不及,左眼眶上方的额角处被青芒爸爸的剑刺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很少会有食草动物胆敢在异特龙的尖牙利齿下进行反抗,它们过去更是从没见到过敢于向它们主动发起攻击的食草恐龙,青芒爸爸的进攻马上换回了异特龙群的血腥厮杀。

异特龙性情凶残,它们似乎乐于享受猎物在它们爪牙之下呻吟的痛苦。异特龙从不像其它食肉恐龙那样直接用牙齿去切断猎物的喉咙,它们会用前爪和牙齿在猎物的身体上划开一道道伤口,让猎物流尽身体中的所有鲜血,在痛苦中慢慢地死去。

异特龙群体把青芒的爸爸包围在中央,轮番在它的身体上划下一道道伤口。所有的成年剑龙都远远地逃开,没有谁去帮助青芒的爸爸,它们是那样地不情愿去援救自己的同类。偶尔,它们也会回头望望,但只是为了看看异特龙距离自己有多远,然后马上转过头,向更远的地方逃去。

凭着一种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的亲情,青芒想要冲出苏铁丛,去支援自己的父亲。只是,伏在孵化巢边的苏铁丛中的母亲露茜牢牢地用尾尖钩住了青芒的后腿,使它动弹不得。

青芒看见自己的父亲流出了血,许许多多的血,血液汇集在地上,在青芒的记忆深处,永远难以忘记那一泊浓烈的血色。

终于,父亲倒下了,大地上响起一声沉闷的颤动。

 

异特龙群体将青芒的爸爸杀害后,很长一段时间徘徊在剑龙家族的领地附近。异特龙是追随食草动物的足迹四处迁徙的物种,它们停留在一个地方的时间可长可短,完全凭着它们自己的心意。由于惧怕异特龙的捕食,胆怯的剑龙们再也不敢回到世代居住的领地,不知迁徙到了什么地方。

在剑龙爸爸死后的当天晚上,包括青芒的妹妹米妮在内的四只小剑龙出壳了。为了保证自己已经出世的儿女安全,露茜不得不舍弃十几枚还没有孵化出壳的恐龙蛋,趁着夜色掩护,带领五只小剑龙离开异特龙盘踞的地方,从此再也没回到自己原来的剑龙家族。

为了活下来,青芒一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对于活下来的剑龙而言,生活也是艰辛而痛苦的。剑龙妈妈露茜带着五只小剑龙四处流浪,在干旱少雨、食物匮乏的年代,离群的剑龙处境尤为艰难。饥饿、天敌、疾病时常困扰着它们,三只小剑龙已经夭折,只有青芒和米妮存活到现在。

半年前,剑龙妈妈带着青芒和米妮加入了现在的剑龙族群,它们的生活才逐渐稳定下来。

青芒永远难以忘记那一泊浓烈的血色。

青芒深知,在自己的父亲危难之时,没有同类去援助它。青芒甚至觉得,如果当时父亲能够得到同类的帮助,或许它就不会死在异特龙的爪牙之下了。在现在的剑龙族群中,除了母亲和妹妹之外,青芒很少与其它剑龙打交道,因为它仇视同类的懦弱与自私。青芒总是远远地站在一旁,孤独地朝岩石上磨砺自己的剑刺。

不知由于何种原因,以凯顿为首的少年剑龙群总是三番五次地跟青芒过不去,找借口围攻它。青芒被一群少年剑龙团团围困在中央,承受着剑刺的击打,流下许许多多的鲜血。每当这时,它记忆中父亲被天敌围困的情形、那种浓烈的血的颜色,就会与眼前的一只只少年剑龙残忍的笑容相重叠。

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没有谁会可怜剑龙,剑龙更不会去怜悯自己的同类。现在就连它的母亲都不再爱它了——它像所有的剑龙一样,在冷漠地旁观着它被像天敌一样残酷的同类围攻。

青芒每日努力、甚至疯狂地砺炼自己的剑刺,将心中所有的仇恨与愤怒凝聚为剑尾上所抡击出的力量。

(以下省略第五章——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母亲的希望

 

青芒头晕目眩,周围的世界在像风一样晃动。它感觉到一阵阵狂暴的力量在撕扯着它的身体,它只能奋力地抡起剑尾、抡起剑尾……

它的剑尾只能击中空气——轻飘飘、软绵绵的空气。

“呦——呦——”,青芒仿佛听到了呼唤着它的声音,像是妈妈的声音。在青芒的记忆中,它的妈妈总是严厉而苛刻,督促它一遍又一遍地抡击着剑尾,一遍又一遍……有时,青芒觉得已经十分疲倦了,可它还是要不停地训练下去,一遍又一遍。旁边,是它的妈妈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

青芒觉得很累、很累,有生以来它第一次觉得这么累,十年以来的疲倦与劳累好似在一时间全部释放出来。它仿佛马上就要沉下去,沉入金黄金黄的沙的海洋。

“呦——呦——”,青芒又一次听到了妈妈的呼唤。

穿过异特龙的阻隔,越过黄沙漫漫的荒漠,母亲的声音终究能够直抵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在呼唤着它回家。

青芒转过头,发现它的妈妈就在它身旁。

母子之间仿佛心有灵犀。青芒的妈妈露茜本能地感觉到儿子遭遇了危险,完全凭着一种母亲的直觉赶到了这里。它和它的儿子青芒首尾相错,与三只异特龙对峙,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与剑龙不同,异特龙的背部不具备能够调节体温的骨质板——它们无法在被阳光炙烤的海滩上坚持太长时间。在此时,对剑龙母子而言,坚持就意味着胜利。

在异特龙面前,剑龙妈妈露茜沉着而镇定。由于母亲的支持,青芒不再因为孤单而惧怕。头晕目眩的青芒渐渐平静下来,牢牢地站在沙地上。

露茜的出现,完全打乱了铁爪的计划。铁爪本来想趁青芒昏迷之时轻松地杀死青芒,结束它们半个月以来在海滩上与反椎龙争抢腐肉的耻辱历史。铁爪气急败坏,却又不得不面对目前的实际情况。

远方的海心,涛声在隆隆地震响,仿佛雄浑的鼓点。

潮水一波波地向海滩涨起,一波比一波更为声势浩大。这片海滩处于科罗拉多临海大平原上地势最低的地带,在地势低洼的临海平原上,黄昏时分涨潮的速度格外迅速,可以在短时间内淹没近岸的大片陆地。

铁爪望着渐行渐近的潮水,一个恶毒的狩猎策略在瞬间产生。

铁爪虚张声势地张大嘴巴、挥动利爪,朝剑龙母子大声吼着。铁爪不顾自己受到剑龙母子剑刺的攻击,把方才三只异特龙围着青芒的三角形包围圈,逐渐调整为把剑龙母子合围在一起的扇形包围阵——扇形包围阵唯一的缺口面向海潮正在迅速涨起的大海!

异特龙不断向前方逼近,剑龙母子难以抵挡三只异特龙同时发起的进攻,不得不向着海潮上涨的方向退避。铁爪要利用上涨的海潮,将剑龙母子淹死。等海水退去后,它们就可以在海滩上找到剑龙母子的尸体了。铁爪为自己这个疯狂的主意而得意——它不愧是一只老奸巨猾的异特龙。

潮水不断地击打在剑龙母子的身体上,白色的浪花在它们的骨质板上炸开。露茜焦急万分,三只异特龙呈扇形将它们母子死死地逼在浪潮里。

在顶级猎食者异特龙面前,剑龙从来都是弱者,生来就是猎物,露茜从来都不会主动向异特龙出击。但为了自己的儿子,露茜用力将剑尾击向有着尖牙利爪的天敌。可是,这几乎是徒劳的。异特龙行动十分灵活,露茜抡起的剑刺根本不能触碰到它们皮肤。青芒仍处在半昏迷状态,更是无法作出任何有效的回击。

三只异特龙丝毫没有撤退的迹象。异特龙完全凭借后肢着地,身体半直立状态,海水刚刚能到达它们的膝盖。与此同时,海水却已经漫上了剑龙母子的脖颈,海潮的力量使剑龙母子难以站稳,此起彼伏的浪涛在不断把它们拉向海洋深处。

远处,凯顿带领着少年剑龙群从地平线尽头出现,犹如一条移动着的长城。同伴们发现了青芒和异特龙的足迹之后,知道青芒可能会遇到危险,便沿着青芒留下的脚印来到了海边。

可是,它们似乎来得太晚了。

海潮越涨越高,暴烈的浪头击打着剑龙母子,几乎要将它们吞没。老异特龙铁爪趁机扑向青芒。青芒急忙躲闪,却不小心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被海浪卷入大海深处。

铁爪猛地向前方冲刺,用强壮有力的前肢推挤着青芒。它的脸上露出了快乐而残忍的神情,它要让这个曾经多次破坏过它的狩猎行动的家伙淹死,彻彻底底地淹死!

浪涛剧烈地轰鸣着、咆哮着,把海岸炸成无数夹裹着沙砾的碎屑。亿万年来,海潮总是如此狂暴而无情地拍打着陆地,仿佛要把大地上的一切带走。

潮水冲进露茜的肺部,几乎要使它窒息。但是,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使它战胜了海浪的束缚。露茜拼尽平生所有的力气,借助海潮涨起的推动力,越过铁爪,使劲撞向青芒,将它送到岸边。

露茜想告诉儿子:孩子,不是妈妈不爱你,是因为我们处境艰难;孩子,不是妈妈不疼你,是因为妈妈怕你不够坚强,无法面对严酷的生存环境;孩子,不是妈妈狠心,是因为你必须把自己的剑尾训练得更有力量,妈妈离开后,你才能活得更好……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你是妈妈的骄傲。

它还想告诉它的儿子许许多多、许许多多……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汹涌的海潮骤然涌起,带走了露茜。露茜向着岸上发出了最后一声悠长的吼声,这是一个母亲的呼唤,是一个母亲的祝福,是一个母亲的希望。

母亲的声音唤醒了昏迷中的青芒。

思绪不再迷乱,眼前的画面逐渐定格,心所在的地方与剑刺刺去的方向平齐。青芒转身,挥起剑尾,剑刺在空中划出流星般的光芒,如同烈烈风暴一般咆哮,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刺入老异特龙铁爪的胸腔。这只曾经杀死过无数剑龙的老异特龙仅仅呜咽了几声,便无可奈何地倒伏下来,被潮水吞没。

青芒极目望向大海尽头,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呼唤着它的妈妈。

它的妈妈沉没在大海深处,再也听不见了。

 

                   尾声

 

失去了首领的指挥,异特龙短尾巴和大脑袋立即逃离了凶险的海滩。也许有一天,它们还会再次袭击剑龙族群,重新开始食肉恐龙和食草恐龙之间的一次次亘古不变的战斗。

当青芒和同伴们一起回到栖息地时,小剑龙们从恐龙蛋中出壳了。它们探出小小的脑袋,然后,用碧蓝色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美丽的世界。

孵化季已经结束,剑龙族群即将追随梁龙群踏上迁徙路途,前往新的栖息地,前往水源充足、植物茂盛的地方。青芒和妹妹米妮带上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带上它们对母亲和继父的许诺,和它们的同伴一起前往未知的远方。

远方,沧海茫茫,那里是妈妈长眠的地方。

青芒想要流泪,可是终究没有流下。

自这一刻起,青芒长大了,像它的妈妈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了一个勇敢坚强、不流眼泪的男子汉。

 

《霸王龙兄弟》选段

 

楔子

霸王龙的一生不算短,也不算长。如果一只霸王龙能够从幼年活到老年,将有三十年的岁月。

在这三十年岁月里,霸王龙将看见繁星闪烁的夜色更替天边的火烧云,明亮的流星轻盈地划过乳白色的银河。山谷中升腾起疾劲的风,落叶松的影子在寂静的午夜中呻吟。喷薄的朝阳跃出巍峨的山巅,大平原上的禽龙群在晨风的追逐中奔驰,蜿蜒在旷野中的卡洛河静静流淌……

而在日暮时分,霸王龙将站在林中最高处,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啸。

三十年间,霸王龙的一生中将走过白垩纪的许多同行者,但那不过是匆匆过客。

三十年之后,灰飞烟灭。

而大平原上的母亲般的卡洛河亿万斯年一如既往地奔流,守护着霸王龙的领地,看着一个个儿女破壳而出,从羸弱的小家伙变成原野的霸主,又逐渐苍老、衰弱,直到离去,将它们的故事沉入浩渺无际的河水。

木兰花的香气唤醒了卡洛河银色的眼眸,秋风拍打下苍苍落叶,又将卡洛河带入金色的梦乡。

卡洛河啊,请你暂时停歇你的脚步,请不要带走那些遥远的往事……

 

第一章 出生

                      

1、出壳的灾难

 

咔哒、咔哒,清脆的啄壳声回荡在静谧的树林。

金黄的松针落入平静的卡洛河。

卡洛河穿行过大平原上的一片落叶松树林,每当凉凉的秋风从远方的北极洋面升起时,河水中就会铺上一层炫丽夺目的松针。

白垩纪时期的气温比现代要暖和许多。在北美大平原上,一年三个季节:春天过后是夏天,夏天过后是秋天,秋天过后又是春天。霸王龙妈妈在夏天产卵,这样恐龙蛋就能在一年之中最暖和的时候孵化。等到天气转凉,进入秋天后,小霸王龙就出壳了。

两个幼小的脑袋懵懵懂懂地从蛋壳中探出,用纯净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世界。这是两只雄性的小霸王龙。也许是受了如画的秋景的点染,一个小家伙的眼眸泛着松针的颜色、像太阳一样金黄金黄,我们姑且将它命名为金眸;另一个小家伙的眼睛则呈现出卡洛河一样晶莹剔透的银白色,又好似深夜里皎洁的明月,我们就将它称作银睛。

金色的眼眸是霸王龙种族中更为崇尚的颜色,代表了刚强、力量与勇气。银白色的眼睛则并不那么受欢迎。霸王龙中间有这样一种传说:银色的眼睛里包含了过多的水,水在眼睛里流淌,就显得过于柔弱。

探出脑袋的两只小霸王龙彼此打量着对方,金色的眼眸映在银色的眼睛里,银色的眼睛照在金色的眼眸中。

为了更清楚地看清对方的样子,它们迫不及待地啄击起对方的蛋壳。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瘦削的身影也在啄击着它们的蛋壳,并且显然不怀好意。它时不时扭转它的脖颈,警惕地环视四周。或许它觉得啄蛋壳速度实在太慢,它伸出一对瘦长而犀利的趾爪,不一会儿就将两只蛋壳撕成碎片。

这是一只伤齿龙,专门以偷窃其它种类恐龙的蛋为生。当然,如果时机合适,它们也会袭击刚出壳的小恐龙。

伤齿龙嘴角流下一大串黏稠的唾液,贪婪地盯着两只身体上还挂着蛋清的小霸王龙。目前,巢穴周围没有成年霸王龙守护,正是伤齿龙发动偷袭的最佳时机。尽管伤齿龙身体瘦小,但还是足足比刚出生的小霸王龙高出一头,而它那像镰刀一般锋利的趾爪是它致命的攻击武器。

金眸破壳比银睛稍早一刻,所以算是哥哥,同时也标志着金眸生来比银睛的体力更好一些。在同一窝恐龙蛋中,最先出壳那只小恐龙往往力气更大,这可以使它更容易地啄碎蛋壳。

或许,金眸对自己的力量更为自信;或许,金眸生来就有些好斗。金眸扯开嗓门,昂头向伤齿龙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叫声,声音虽显得稚嫩,却也颇具几分霸王龙的威风。

伤齿龙微微侧过头,它不敢直视金眸刺刀般锐利的金色的眼睛,甚至稍稍有些惶恐。伤齿龙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它们原本就是恐龙世界中最弱小的物种,只会攻击毫无反抗能力的恐龙蛋以及脾气柔顺的幼龙。它迅速转动光亮的脑壳,把目光投向银睛。

银睛用净如秋水的眼睛打量着伤齿龙,丝毫没有觉察到即将降临的危险。

伤齿龙迅速扬起趾爪,刺向银睛漂亮的眸子。

眼睛,是所有动物身体上最薄弱的部位,也是歹毒的袭击者最容易发动攻击的目标。但是,那时的银睛并不知道这一点,也不知道在霸王龙的一生中会经历许多残酷的攻击与悲哀。瘦长的趾爪穿透了银睛的右眼。银睛的半边世界变得火红火红,眼睛中的火焰又逐渐熄灭,沉入混混沌沌的绝对黑暗。

这时,银睛还不懂得什么是愤怒、什么是仇恨。它呆滞地站立着,看着宁静的水光秋色从它右边的世界中永远消失。

血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完全激起了伤齿龙的捕食欲望。在确信银睛毫无反击能力之后,伤齿龙肆无忌惮地露出细密的牙齿,准备享用可口的猎物。

正在此时,钻心的刺痛从尾尖处向着伤齿龙袭来,使它不得不扭转脖颈,将头颅转向后方。年幼的霸王龙金眸正用并不十分锐利的牙齿噬咬着伤齿龙的尾尖。

霸王龙的嗅觉极为灵敏,在某种程度上,霸王龙是用气味思考的动物。每只霸王龙身上的体味都是与生俱来的,即使两个霸王龙兄弟分离很久之后重逢,它们也能准确辨识出自己的同胞。相同的体味印刻在金眸和银睛的血脉中,使它们难以区分彼此——银睛的苦难如同是金眸的苦难,银睛的伤痛如同是金眸的伤痛。金眸的勇气,唤起了银睛内心深处的勇敢,催动银睛向伤齿龙发起了进攻。

生,它们要在一起;死,它们也要在一起。

伤齿龙居然在两只小霸王龙的合力夹击下首尾难顾。尽管两只刚出壳没多久的小霸王龙体格远远没有伤齿龙强健,但霸王龙灵魂深处孤傲而强悍的天性使它们锐不可当。有的恐龙生来卑微而懦弱,有的恐龙生来就注定是这个世界的霸主。

银睛准确无误地咬断了伤齿龙的喉咙,金眸干净利落地撕裂了伤齿龙的腹腔。伤齿龙本想将两只小霸王龙作为果腹的食物,却反而成为了小家伙们出世后的第一顿早餐。在白垩纪,捕猎者常常会成为猎物的食物,如果它不够强大勇猛。

白垩纪,是强者的时代,是勇者的世纪。从两只小霸王龙破壳而出的第一刻起,就开始了血的洗礼,开始了在捕食与被捕食的战斗之中的漫长征途,开始了与杀机四伏的对手间的生死博弈。

但是,金眸与银睛并不孤单。它们会并肩战斗,共同分享彼此的食物。

因为它们是兄弟。

 

金灿灿、银晶晶的河水吸引了成群的鸭嘴龙,它们低下脑袋,将长长的嘴喙深埋进卡洛河。清凉甘甜的河水浸入焦渴的喉咙,使它们绷紧的神经得到片刻放松。

就在一只鸭嘴龙放松警惕、稍微歇息的片刻,霸王龙妈妈用带着匕首般利齿的血盆大口在刹那间拧断了它的脖子。

可是,当霸王龙妈妈准备将食物从湖边带回巢穴时,意外发生了:霸王龙妈妈宽大的脚掌陷入了岸边的泥潭,它沉重的躯体使它越陷越深,最终被深不可测的沼泽吞没。

霸王龙妈妈没有见到它即将出壳的孩子,带着满腔遗憾深深陷入了河床,在卡洛河母亲最宽阔的怀抱中长眠。

 

               2、霸王龙爸爸

 

金眸和银睛很快将伤齿龙吃完,连骨渣都被它们嚼碎吞咽。但它们再也没能找到新的食物。

它们渴了就到卡洛河边喝几口水,饿了就爬回领地中央,倚着古老的木兰树埋头入睡——因为这可以使它们暂时忘却饥饿。

一连几天过去了,饥饿在迅速消耗着它们的身体。

直到,一大块带血的新鲜肉块掉落在它们眼前。

带来食物后,霸王龙爸爸立即转身离去。它并不习惯与它的同类过于亲密,哪怕是它的儿子们。

成年的霸王龙是一种惯于独处的动物,尤其是成年雄性霸王龙。作为父亲的霸王龙常常在领地外围游走,与它的妻子、孩子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它的职责是禁止其它成年霸王龙进入它的领地,并排除一切可能危及小霸王龙安全的风险。

作为父亲,它并没有为儿子们提供食物的义务。但是,金眸和银睛的母亲已经死去,它必须同时承担起父亲和母亲的责任,尽管它的确不适应这种角色调换。

对金眸和银睛而言,父亲是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它们充其量只有父亲的脚趾一般大。看着父亲,它们战战兢兢、纹丝不动。直到父亲离去,消失在遮天蔽日的丛林之后,它们才开始趴在肉块前狼吞虎咽。

饱餐之后,兄弟俩心满意足,仰躺在金黄色的松针铺成的柔软的土地上,用两只细小的前爪惬意地搔抓着肚皮,打着一串串响亮的饱嗝。

天空被高耸的针叶林切成一条条细长的线,如同天上的河流。白云在天河中徐徐流淌,悠然卷起层层洁白的浪花。成群的翼龙翱翔天际,如同一条条在河水中灵活穿梭的鱼。

轻风从天际滑下,从树头拍打下层层落叶,悄悄盖在它们圆滚滚的肚皮上。低矮的木贼在树荫间低低絮语,讲述着秋天的童话……

这是一个宁静的秋日,没有纷争、也没有杀戮。

成年的霸王龙渴望孤独,它们对独处时光的需求总是难以充分满足。它们除配偶之外,很少与其它同类打交道。

但是,幼小的霸王龙热衷于与同伴游戏,片刻的宁静也使金眸和银睛觉得难以忍受。不一会儿,金眸与银睛就从地上站起身来,离开领地中央的那棵古老的木兰树,大摇大摆地扑向前方的树林——它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一只双眼硕大的蜻蜓。

可就在它们即将接近伏在树上的蜻蜓时,蜻蜓扑扇着四只翅膀,迅速飞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棵树干上。

金眸与银睛连忙扑向另一棵树干。

蜻蜓扇动翅膀,又飞向了稍远处的树干。

兄弟两个连忙追逐过去,银睛抢先一步。可银睛不仅没有捕到蜻蜓,反而一头撞在树干上。

银睛右边的半个世界漆黑一片,使它无法看见右前方的树干。

金眸瞅着伏倒在树干旁的兄弟,不知所措。好在银睛被撞得并不严重,没过多久,银睛就从树干旁爬起,灵活自如地转动着脑袋。

金眸绕到了银睛的右边。

“呜,呜”,银睛发出声音,焦急地呼唤着它的兄弟。

金眸将脑袋微微一摆。

银睛再次被撞倒在地。

银睛站起身,将头转向右边,视线中再次呈现出它的兄弟金眸的轮廓。金眸的鼻尖微微皱起,脸上挂着一副得意的神情。很显然,金眸把捉弄一下兄弟银睛看作一种有意思的娱乐方式。

银睛颇有些恼怒。它立即拱起头,去冲撞金眸。可金眸又巧妙地绕到了银睛的右后方,轻轻一推,就又一次将银睛撞倒在地。

金眸发现了银睛的弱点,并利用这个弱点一次又一次地制服银睛,让银睛匍匐在它的脚下。虽说这只是一种游戏,却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决定这一对兄弟之间的地位差异。凡是群居动物,其间就必定会出现地位差别,年幼时的霸王龙兄弟也不例外。

当银睛再次站起来之后,金眸又方便地将它推倒。如此反复几次以后,金眸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两兄弟之中的轴心。

银睛甚至非常乐于承认这一点。

与金眸不同,银睛的天性中有种本能的顺从。即使出生时经历了血的洗礼,也没能改变它的这种平和的性情。金眸向前,银睛也向前;金眸向后,银睛就向后;金眸想要玩耍,银睛就陪同金眸一起玩耍。无论如何,银睛不愿对它的哥哥做丝毫反抗。

银睛尾随金眸,穿越对它而言无比新奇的树林。它的一只眼睛中映着卡洛河银白色的波浪,另一只眼睛在茫茫黑暗中穿梭。

金眸和银睛来到卡洛河畔饮水,这里距离它们的母亲陷入的沼泽之地不远。当然,这两个小家伙并不知道。

同时,这里也曾经是霸王龙妈妈狩猎常常光顾的地带。有水源的地方,就会有许多动物聚集,就会有霸王龙的食物。同样,这里也是许多其它种类的食肉恐龙的狩猎场。在霸王龙的领地上,只能有一对霸王龙夫妇和它们的孩子居住,但它们并不太介意其它物种的猎手偶尔在它们的领地上活动。

成年的霸王龙居于食物链的顶端,其它物种中再优秀的猎手也只能成为它们腹中的食物。

但是,年幼的霸王龙显然距离食物链顶端还很遥远,一头艾伯塔龙正在河水边不怀好意地俯视着金眸与银睛。一株近十米高的树蕨似乎阻挡了艾伯塔龙的视线,于是它索性蛮横地将树蕨推撞开。巨大的伞形树冠拦腰折断,发出惊心动魄的轰鸣。银睛不禁打了个哆嗦,闭紧它仅有的一只眼睛。

这是一头刚刚长大成年、独自闯荡世界的艾伯塔龙,名叫杰克。艾伯塔龙是霸王龙的近亲,同样是霸王龙类大家庭中的成员,同样是白垩纪丛林中的顶级猎手,位于生态系统食物链的顶端。杰克长达九米,是艾伯塔龙中的巨人。体大力不亏,可怕的力量使这头年轻的艾伯塔龙格外自负。

好战的金眸向前迈出自己所能迈出的最大步伐,扯开喉咙,向着高大的艾伯塔龙发出稚嫩的叫声。受着它的哥哥的鼓舞,胆怯的银睛也学着金眸的样子,扬起瘦小得微不足道的前肢,向艾伯塔龙叫嚷起来。

具有勇气,在白垩纪的丛林中固然可贵,但爪牙的力量是更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艾伯塔龙杰克傲慢地打了个哈欠,向着金眸和银睛亮出四排寒光闪闪的巨齿,显然并不把两个小家伙放在眼里。

艾伯塔龙主要以大型食草恐龙为食,杰克似乎并没有理由袭击两只年幼的小霸王龙——刚出壳的小霸王龙甚至还没有它的一枚牙齿大,根本不够它塞牙缝。但是,在白垩纪的丛林中,任何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都可能成为未来的威胁。这些小霸王龙长大后,都会成为比艾伯塔龙更为高大、也更为凶猛的捕猎者。

或许,没有一只成年的霸王龙会把身高不及它们肩胛的艾伯塔龙作为自己的竞争者,但艾伯塔龙显然并不这么认为。毕竟,一头成年霸王龙所吃的食物足以供养三头艾伯塔龙。在艾伯塔龙看来,霸王龙是造成食物来源减少的罪魁祸首,是暴饮暴食而又蛮不讲理的强盗。

杰克张开大嘴,它带着腥臭肉糜气味的口腔里透露出死亡的气息,它即将干净利落地除掉它认为未来有可能危及它的种族生存的小东西。遇到不被看管的霸王龙的幼崽,几乎所有的艾伯塔龙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它们吞下,艾伯塔龙杰克也不例外。

金眸与银睛仰望着缓缓靠近的小山似的怪物,却难以驱走艾伯塔龙可怕的雷霆似的声音。在这个并不友好的世界里,勇敢无畏的金眸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弱小,它紧张地一动不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这种经验在很多年后都一直停留在金眸的脑海中,使它无法忘怀,更无法释怀。

银睛用它那只银白色的眼睛注视着艾伯塔龙杰克,安静而柔弱,默默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一声比天边的霹雳更为响亮的吼声炸响在卡洛河畔,河水为之震动,掀起层层涟漪。惊飞的鸟群陡然刺入高耸的云杉之外的天空,落叶松的枝叶萧萧而下,飞落如雨。

霸王龙爸爸并未走远,它密切监视着可能会对自己的儿子们形成的威胁。

金眸睁开眼睛,发现了一个比艾伯塔龙杰克更为可怕的庞然大物——它们的爸爸。在这个强大有力的后盾之前,金眸似乎也变得强大了。金眸虚张声势地跳起来,朝着艾伯塔龙杰克大呼小叫。

杰克迅速合拢起它的嘴巴,只咬了一团空气。

杰克体长9米,在它的同类中已经相当魁梧,但在体长14米,身高超过6米的霸王龙爸爸面前,却形同侏儒。艾伯塔龙杰克当然不敢在霸王龙爸爸面前做出任何攻击举动,它从两只小霸王龙面前倒退两步,想尽量掩饰自己的攻击意图。

霸王龙爸爸张开比艾伯塔龙粗硕数倍的利齿,扑向艾伯塔龙。在霸王龙的领土上,容不下任何艾伯塔龙存在,当然它也可以用这只艾伯塔龙填饱自己的肚皮。艾伯塔龙杰克尖叫一声,向着丛林深处飞奔而去。

艾伯塔龙是霸王龙类恐龙中奔跑速度最快的物种之一,杰克相对纤瘦的双腿比霸王龙更具有长跑的优势。霸王龙爸爸追了没几步,艾伯塔龙杰克就消失在树丛中。

但是,艾伯塔龙杰克不会远去,它会在霸王龙家族的领地周围游走徘徊、寻找猎物,直到拥有自己的领土。一旦当它遇见失去保护的年幼霸王龙,会再度威胁它们的生存安全……

霸王龙爸爸伏卧在两只小霸王龙身边,看着它们顽皮地卷起舌头,吞饮河水。它不得不守候在儿子们的身边,承担起母亲一样的职责,因为年幼的霸王龙实在太小了,几乎丛林中出没的任意一种恐龙都能够对它们造成伤害。

成年的雄性霸王龙性情孤僻,尤其惯于独处,可是霸王龙爸爸别无选择。在今后的日子里,它只能与它觉得有些陌生的两个儿子共同生活。

它细细观察着两只小霸王龙 ,霸王龙粗糙的生活方式使它从来没有观察得如此仔细过。

唔,一只小霸王龙眼睛金黄,显然继承了它们母亲双瞳的颜色。

另一只小霸王龙的右眼受伤,很遗憾,它的这只眼睛可能终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它的另一只眼睛是银白色的,和霸王龙爸爸眼睛的颜色一样,包含了过多的水……  

 

第二章 童年

                            

3、狩猎的考验

 

金眸和银睛的爸爸并不是一头非常强壮的霸王龙。确切地说,它们的爸爸是一头个子比较小的霸王龙。

或许,霸王龙爸爸是不幸的:它相对矮小的身材使它缺乏对同类的威慑力。许多体型庞大的流浪霸王龙时常肆无忌惮地闯入它的领土,甚至连矮小的艾伯塔龙也胆敢偷偷在它的领地里捕食猎物——它看起来远远没有那些高大的霸王龙那样令艾伯塔龙闻风丧胆。它每天不得不拼尽全力去和各种各样敢于侵犯它的领土的对手周旋,用一场场残酷的搏斗去捍卫它的领土、它的尊严。

但是,上天对霸王龙爸爸又是公平的。它自幼年时期练就的娴熟的格斗技艺使它占据了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土,使它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后代,而不必像那些弱小的霸王龙一样流浪终生。

    光阴似箭,五年过去了。

    在这五年间,金眸与银睛迅速成长,它们的个头已经达到了霸王龙爸爸的膝关节处。银睛长得比金眸稍高一点,但身体瘦削,相比之下,金眸体格更为强壮。

成长中的两个小家伙食量大增,霸王龙爸爸依旧独自照料着它们。霸王龙爸爸并没有再去寻觅新的配偶,因为霸王龙是用嗅觉思考的动物——不会有哪只雌霸王龙愿意抚育与自己气味相异、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后代。过去,霸王龙爸爸随意衔来的一丁点儿肉块就能填饱两只小霸王龙的肚皮。而现在,霸王龙爸爸既要费尽周折去捕获更多的猎物才能供应两个儿子的饮食,又要只身去驱逐那些并不友善的入侵者。

雄性的成年霸王龙以脾气浮躁而闻名,霸王龙爸爸渐渐失去了疲于奔波去捕获食物的耐性。它要强迫金眸与银睛学会狩猎,尽管对两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霸王龙而言,学会狩猎还有些为时过早。

金眸与银睛被父亲带到了一只刚刚在河边饮水完毕的小角龙身前,霸王龙爸爸庞大的身躯将小角龙堵在河畔,使小角龙无法找到逃离的通道。当小角龙鼓足勇气,迎头向着霸王龙爸爸前行时,霸王龙爸爸仅用尾尖轻轻一甩,就将小角龙横扫在地。

角龙类是白垩纪晚期的北美大陆上最常见的大型食草动物,但小角龙只能算是角龙中的小个子。小角龙是一种小型原角龙,体重不到100千克。与三角龙、戟龙等防御装备精良的大型角龙不同,小角龙头上没有犄角,颈盾上也没有锐利的刺,它们唯一的防御武器只有一个笨拙的喙。尽管捕食小角龙几乎毫无风险,但霸王龙一般不会将这种小型角龙作为自己的猎物,因为它们实在体型太小,提供不了多少肉。

现在,这种弱小的小型角龙恰恰成为了训练儿子们狩猎技能的最佳道具,霸王龙爸爸很为自己的主意而得意。

霸王龙爸爸没有教儿子们如何追逐猎物,而是先让儿子们学会如何与猎物搏杀。霸王龙是食物链中的顶级杀手,它们不屑于采取长途追袭的方式进行狩猎,它们沉重的身体也不允许它们长时间奔跑。霸王龙惯于与最庞大、最强悍的食草恐龙正面较量,展开生死格斗。

霸王龙爸爸用尾巴抽打着小角龙,防止小角龙逃窜。它并不对小角龙进行任何实际意义上的攻击,它只是在等待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出击。

金眸率先发起进攻,它径直扑向小角龙,打算学着爸爸捕食鸭嘴龙的样子将小角龙掀翻在地,却被小角龙的盾甲撞到了一边。

虽然小角龙比起成年霸王龙微不足道,仍能成为五岁大的小霸王龙棘手的对手。金眸和银睛虽然比起它们刚出壳时已经十分庞大,但霸王龙在出生后的前五年时间里生长速度比较缓慢,它们的个子比小角龙大不了多少。

初战告捷,使小角龙获得了些许自信。它晃动着脑袋,踱向立在它前方的银睛,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冲出捕猎者的包围圈。小角龙开合着自己刀锋似的嘴喙,发出“叭嗒叭嗒”的可怕响声,如同利刃劈斩开筋骨。

银睛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头颅,就像卡洛河边胆怯的似鸟龙一样。

霸王龙爸爸不悦地微微晃动着头颅,喉咙中滚出沙哑低沉的吼声。它有力的尾巴高高地抬起,朝银睛抽打而去,逼得银睛不得不飞跃上前,迎着小角龙的锋利的嘴喙发起进攻。

银睛一口叼住小角龙颈盾的边缘,用力噬咬。可是,银睛的牙齿如同咬在一块石头上,不能深入半寸。角龙的颈盾是骨质结构,噬咬颈盾不能对小角龙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缺乏狩猎经验的银睛并不知道这一点。小角龙猛地扭转头颅,银睛被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角龙刚打算逃离险境,金眸已经张牙舞爪地扑到它的后方。小角龙不得不转动它巨型鹦鹉似的弯钩嘴喙,同金眸展开搏斗。金眸很好地继承了它的母亲的力量优势,它撕扯住小角龙的颈盾,猛地扭转脖颈,居然将小角龙拖出半米开外。

银睛呆呆地望着哥哥,看着庞大的小角龙任凭金眸摆布。

霸王龙终究要学会独自在野外生存,独自狩猎、独自觅食。在茫茫丛林中,没有谁会去可怜一只怯懦的霸王龙。

霸王龙爸爸用长长的尾巴拦住了金眸扑向小角龙的去路,示意金眸退出狩猎,让银睛独自进攻小角龙。霸王龙爸爸有意先让银睛学会如何独自狩猎——并非它偏爱这个儿子,而是因为它实在对银睛放心不下。

银睛的眼瞳是银白色的,这意味着它的天性更为柔弱。金色,是霸王龙眼瞳的正色,代表了霸王龙天性中的坚毅、凶狠、强悍。相反,银色的眼瞳预示着某种基因缺陷。在银色的眼瞳中,河水一样柔弱的颜色冲散了一只霸王龙应有的性情。

一只生有银色眼瞳的霸王龙必须变得更为强壮有力,更为勇敢坚毅,才能在生存竞争严酷的白垩纪丛林中占据一席之地。对一只眼睛失明的银色眼瞳的霸王龙而言,生存的挑战更为严峻。

银睛必须经受磨砺,否则它就没有未来。

经过方才的搏斗,银睛已经有些疲惫,小角龙也累得气喘吁吁。小角龙伏在地面上,因疲倦而止步不前,银睛也蹲伏在原地,毫无攻击的欲望。

霸王龙爸爸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面:只有懦夫才会向猎物妥协,才会在狩猎时趴在地面上休息。霸王龙爸爸用尾尖狠狠地向银睛抽打过去,为了躲避鞭打,银睛不得不站起身,再次向小角龙发起进攻。

小角龙似乎早有防备,它的嘴喙迎面向银睛啄击,在银睛颈部留下一处不大不小的伤痕。火辣辣的刺痛感使银睛有些惶恐,它急匆匆地蹿到一旁,瞪起它唯一的一只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小角龙。

小角龙不动。弱小的食草恐龙不会主动发起进攻,但现在,它也不想向前走动,它实在太累了。

银睛也不动。它天性中缺乏发动攻击的欲望,它参与战斗似乎都是迫不得已的,它不愿主动出击,只是在被动防御——而这是典型的食草动物的性情。食草动物没必要主动出击,因为生长在大地上静止不动的枝叶就是它们的食物;但是,一只不会发起进攻的食肉动物只能饿死。

银睛不能主动发起进攻,是因为它不够饥饿。饥饿能教会它该如何行动,霸王龙爸爸想。

霸王龙爸爸张开大嘴,将可怜的小角龙拦腰截断,迅速将小角龙尽数吞入腹中,没有给两个儿子留一丁点儿食物。

在后来的几天里,霸王龙爸爸仍旧守护在金眸和银睛身边,却没有带给它们任何食物。

霸王龙爸爸要逼迫它们自己去寻找食物。

饥饿驱动着金眸离开巢穴,到丛林中觅食。也许是因为运气好,没过多久,金眸就拖回来了一只小小的鸭嘴龙幼崽。金眸黄澄澄的眼睛上下闪烁,是一个天生的狩猎能手。

金眸想要分给它的兄弟银睛一些食物,但被霸王龙爸爸制止了——银睛必须自己去寻找猎物。

金眸啃着鸭嘴龙幼崽的样子,使银睛的肚皮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在饥饿的催逼下,银睛一摇一晃地踱向丛林深处。霸王龙爸爸并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看着它的儿子远去。                            

 

4、第一只猎物

 

银睛第一次独自穿行在丛林。

没有形影不离的金眸陪伴,没有父亲的守护,丛林如同一条寂寞而幽深的隧道。

丛林间,时常会出现由一株株高大的树木编织成的岔路。在它选择了其中一条岔路之后,新的岔道又会接二连三地摆在它的面前。它只能选择其中一条,不断陷入错综复杂的丛林更深处。

当耳边响起低沉的咆哮时,银睛会本能地躲到远离声音方向的小径另一头;当沉重的脚步震动着脚下的大地时,银睛会急匆匆地离开,尽量跑到更远的地方。每个比银睛更高大、更拙重的身影都足以令银睛惊恐万分,银睛必须通过躲藏的方式保护好自己。

同时,银睛也必须去寻找食物,以比自己更弱小的生命作为它的猎物。然而,比银睛身材更小的动物通常是一些行动敏捷的家伙:纤细的似鸟龙双腿修长,其65千米的时速使银睛望尘莫及;太西龙的胫骨相对较短,奔跑速度在小型食草恐龙中并不算快,可银睛在一只太西龙身后穷追不舍、直至口吐白沫也望尘莫及;正在银睛一筹莫展之际,它用左眼窥见一个呆坐在木桩上一动不动、浑身披着五颜六色的羽毛的家伙。银睛喜出望外,蹑手蹑脚地小心踱上前去,没想到,就在银睛站到它身后的时候,它居然张开翅膀,从容不迫地飞上了天空!

只有一片沾着粪便的羽毛徐徐飘落,停在银睛的鼻尖上。

银睛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鼻尖,将羽毛吞入腹中。

银睛终于在林间遇到了一个跟它体格相仿、却又行动迟缓的动物——一只角龙。

与父亲几天前带给银睛兄弟作为狩猎道具的小角龙不同,这是一头名副其实的角龙:带着锋利的锯齿形边缘的颈盾上骄傲地伸出三只寒光闪闪的犄角。行动迟缓的食草恐龙通常装备着致命的利器,使胆怯的捕猎者不战而退,它们的装甲坦克似的全副武装明白无误地宣告着它们的危险与力量。

头上的三只犄角表明了这只角龙的身份——这是一头三角龙。成年的三角龙重达十吨,威风凛凛,连霸王龙都对这种角龙敬畏三分,但眼下这个小东西显然只是一只三角龙幼崽。一般而言,三角龙幼崽会被三角龙群团团保护在群体中央。三角龙繁殖能力较弱,后代数量少,每只小三角龙都是三角龙部族的心肝宝贝,成年三角龙不会轻易让任何心存觊觎的狩猎者靠近三角龙幼崽。

也许,这只小三角龙从群体中走失了。它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丛林中央,向着银睛傲慢地扬起它发育尚未完全的犄角。

如果银睛的父亲在这里,它很可能会制止银睛向小三角龙发动攻击的意图。霸王龙爸爸希望自己的儿子学会独自狩猎,但它不会鼓励儿子去冒险袭击三角龙,哪怕只是一只年幼的三角龙。

银睛毕竟年幼,缺乏狩猎经验的它并不知道袭击小三角龙将会带来的危险。

银睛实在太饿了,也太累了。它并不想再改换目标去寻找新的猎物,虽然它眼前竖着三只犄角的家伙显然并不容易对付。

在饥饿的驱使下,银睛终于发起了进攻。

从上次与小角龙的较量中,银睛得到了些与角龙搏斗的经验。它不再一味迎着角龙正面的犄角与颈盾进攻,而是选择绕到后方对小三角龙发动突袭。

然而,三角龙总是一种不易对付的猎物,即使是一只小三角龙。

小三角龙早已觉察出银睛的攻击意图。当银睛正打算从斜后方进攻小三角龙的背部时,小三角龙狠狠地甩动尾巴,将奔跑中的银睛甩倒在地面上。随即,小三角龙转过脑袋,架起犄角,气势汹汹地向摔倒在地的银睛发起进攻。

与其它食草恐龙不同,三角龙是一种报复心极强的动物。一旦三角龙遭遇袭击,它们反而会主动进攻捕猎它们的狩猎者,不把狩猎者开膛破肚绝对誓不罢休。在三角龙明晃晃的犄角的追击下,敢于捕食它们的狩猎者往往只能落荒而逃,凭借速度优势狼狈地逃离三角龙的视线。

因此,就连白垩纪丛林的顶级猎手霸王龙,也不会轻易把三角龙作为狩猎目标。

小三角龙锋利的犄角在银睛的背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使得银睛从地上一跃而起,蹿到一旁,紧张而惊恐地用左眼窥望着小三角龙。小三角龙仍旧不依不饶,挺起沾染着银睛鲜血的犄角,以最快速度向着银睛冲刺。

银睛不得不起身,绕着树干奔突,以转移小三角龙的视线。鲜血随着银睛奔跑的脚步洒落,使银睛感到虚脱。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狩猎者,谁是猎物。

由于已经连续几天没有进食,饥饿使得银睛的体力在迅速透支。每一步逃窜,都在一点点消耗着银睛体内所剩不多的能量。

银睛躲闪的脚步放慢了,小三角龙进攻的脚步却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小三角龙追赶上了银睛,贴在了银睛的右边。

可是,银睛对右侧的一切事物毫无觉察,因为它的右眼失明了。

小三角龙的犄角从右侧伸向银睛,冰凉的角尖抵触在银睛胸膛右边。一旦小三角龙的犄角刺入,将是一次致命袭击。

丛林中的每一刻,都可能会面临着生死危机。

存活,是一条艰辛的历程。有的生命,在经历千难万险后到达垂垂暮年;有的生命,在最辉煌的时刻如流星般在天际划过,又壮丽地熄灭;有的生命,在还处于幼年之时,就默默地停止了呼吸。

每次生命中的危机,都是生命中的转折点。不同的转机,塑造了不同的生命;不同的历险,演绎了不同的命运。

在小三角龙的犄角即将刺入银睛胸膛的最后一刻,求生的意志燃起了银睛心中的愤怒。作为最骁勇的猎手,霸王龙是需要愤怒的。这种愤怒使得它们不惧怕任何力量,使得它们的豪情如奔腾的烈火般不可一世。

小三角龙奋力抵抗,却依然在银睛的凌厉攻势之下节节败退。银睛用匕首般锋利的牙齿噬咬,在小三角龙身体上印刻下一道道深邃的伤痕。

银睛扑咬、撕抓、甩击、怒号,一招一势都显现着不可阻挡的勇气。每一场厮杀都是霸王龙孤注一掷的决斗,每一次较量都是霸王龙对于弱者的嘲弄。

从三叠纪到白垩纪,恐龙在地球上已经繁育了1000万代,一代代在丛林与大河更迭的四季之间繁衍生息,成为自然界最成功的生物。卡洛河奔腾的夏水哺育了骁勇善战的勇士,卡洛河恬静的秋水轻轻地为它的孩子们唱起悠远的歌谣。风霜变换了丛林的颜色,鲜血洗去了少年的征尘。

银睛终于捕获了自己平生中的第一只猎物。

银睛甚至舍不得食用自己的猎物,它因捕获这头小三角龙流了太多的血、留下了太多的伤痕。

正午金色的阳光洒在银睛的脊背上,让它感觉温暖而舒适。银睛宽大的脚掌将小三角龙牢牢地踩在脚下,一点也不愿移开。

突然,银睛感觉异常。

大地在颤抖。

 

 

                   5、三角龙的圆阵

大地在颤抖。

高大粗壮的落叶松瑟瑟作响,成群结队的似鸟龙和鸭嘴龙慌慌张张地躲向远处。但是,银睛毫不理会耳畔隆隆的震颤声,它在美美地享用着来之不易的猎物。银睛撕开小三角龙的身体,大口吞咽着血红的肌腱、糯滑的内脏。

直到数十只锋芒毕露的犄角明晃晃地出现在银睛左眼的视线内,它才极不情愿地抬起头颅。

十几头成年三角龙高高耸立,呈圆阵状将银睛包围。三角龙的面部盖着沉重头盾,好似一张张阴郁的铁幕。

其中一只三角龙踏进包围圈内,银睛在这个巨大的身影前实在微不足道,它立即从小三角龙的尸体上起身,躲到一旁。这只三角龙似乎是小三角龙的母亲,它用嘴角轻轻地触碰小三角龙,向着小三角龙发出呦呦的呼唤声。可无论如何,小三角龙再也不会醒来了。

小三角龙的妈妈用蹄脚擂动着大地,昂起头颅,发出一声声悲怆的叫声。组成圆阵的三角龙发出声音作为回应,用巨大的蹄脚将地面踏击地尘土飞扬。

随后,三角龙的圆阵将犄角指向以银睛为圆心的中央,可怕地沉默着,每只三角龙头盾的颜色都变得鲜红。三角龙的头盾密布着毛细血管,当三角龙愤怒时,血液通过毛细血管迅速涌向头盾,使头盾呈现出可怕的血红色。

这是一支前来复仇的队伍。

与其它恐龙物种不同,三角龙群体中的幼崽数量总是不多,每只小三角龙都被整个族群视若珍宝。一旦小三角龙受到攻击,三角龙族群会倾全力相救。方才,如果不是小三角龙走失,银睛还没等靠近小三角龙就会被成年三角龙的犄角刺穿。

每次小三角龙的死亡都会令族群中的成年三角龙愤怒异常,它们即使掘地三尺也要追查到凶手,并对凶手施以最严厉的惩罚,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三角龙是白垩纪丛林中著名的拼命三郎,而愤怒中的三角龙群更是难以招架。因此,即使是最凶猛的成年雄性霸王龙,一般也不会去冒险突袭三角龙幼崽。

从某种程度上说,捕猎三角龙幼崽比捕猎成年三角龙更为危险。捕猎成年三角龙只会受到一只成年三角龙的反击,是一对一的较量;捕猎三角龙幼崽则会遭遇整个三角龙群的围攻,几乎没有猎手能够抵挡住从四面八方扑聚而来的数十支锋利的犄角。

现在,银睛的嘴角上还在流淌着小三角龙的鲜血,罪证明显。所有三角龙都明白无误地知道,银睛正是猎杀小三角龙的凶手。

银睛知道,自己无法突围,因为三角龙庞大的盾甲通过圆阵严丝合缝地并在一起,将所有可能出现的通道死死地锁住。银睛也知道,自己也无力进行反击——任何三角龙的重量都是它这只尚且年幼的霸王龙的数十倍,而三角龙刀枪剑戟般林立的犄角会在一瞬间使它当场毙命。

银睛几乎没有逃离三角龙圆阵的希望。

但是,霸王龙生来并非懦夫,也不会像懦夫一样悄无声息地坐以待毙。尽管银睛并不是一只生性刚强的小霸王龙,但它也要反击,也要咆哮,哪怕这种反击与咆哮只是徒劳。

银睛高傲地昂起头颅,用它的一只独眼不屑地扫视那些金刚怒目的三角龙,平生第一次扯开它稚嫩的嗓门吼出几声颇有气势的烈烈的长啸——“轰——轰——轰!”。

霸王龙的咆哮是吼出来的,吼得木叶尽落,吼得惊天动地,吼得如电闪雷鸣。霸王龙的咆哮里又带着一丝颤音,带着一声苦涩的悲怆,带着历经沧海桑田的一世辛酸,带着饱经风霜雨雪的世事艰难。不过,这时的银睛尚且年幼,还没能完全体会到这些。

“轰!轰轰!!轰轰轰!!!”惊天动地的吼声自森林之心如雷霆般炸出,作为银睛的回应,其气势丝毫不亚于三角龙群排山倒海般的阵势。在白垩纪的丛林中,唯一能够咆哮地如此气势磅礴的动物只有霸王龙,也唯有霸王龙足以有资格与三角龙群抗衡。

霸王龙爸爸来到了。和霸王龙爸爸一同到来的还有银睛的兄弟金眸,金眸瞪大金灿灿的眼睛,气势汹汹地向着三角龙群嚣叫,也在从声势上支援着银睛。

然而,银睛的处境依旧不容乐观。尽管霸王龙爸爸骁勇善战,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头三角龙。但在三角龙群铜墙铁壁般的圆阵前,霸王龙爸爸显得势单力薄。

听到霸王龙的声音后,所有三角龙都本能地耸了耸肩胛。毕竟,食肉动物狂暴的吼声能够唤起食草恐龙心中的恐惧。但是,也仅此而已。没有三角龙从圆阵中转过头来,甚至没有三角龙挪动一下脚步。三角龙从声音判断,周围只有一头成年霸王龙,不足以对它们构成威胁。

三角龙仍旧呈圆阵状包围着银睛,用小小的眼睛仇恨地瞪着它,随时准备将它处决。

由于聚拢成圆阵,三角龙的屁股向外,对着圆阵外的三角龙爸爸,像是一种嘲讽。

如果不是它的孩子身处三角龙圆阵中央,霸王龙爸爸一定不会向三角龙群开战,它宁愿接受三角龙群的嘲弄,远远地离开这里。不错,霸王龙爸爸是这片丛林的霸主。但是,三角龙凭借群体的力量,有资格傲视一切对手。

霸王龙爸爸年幼时曾亲眼目睹:一头孤身前往三角龙群猎食小三角龙的成年雄性霸王龙,被三角龙群四面架起的犄角活活捅成了一个马蜂窝。直到死去,霸王龙还圆睁着双眼,惊慌地盯着刺入它的身体的犄角。它的嘴角微微张开着,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哀啼。

虽说霸王龙是丛林中最强悍的食肉动物,但丛林中有连霸王龙都不敢碰触的更强大的力量。

当然,即使自己的儿子身处险境,霸王龙爸爸也完全可以选择撤退。在霸王龙的世界里,父爱,是极为罕见的。多数霸王龙父亲生性冷漠,平时远离自己的孩子们生活,对儿女的安危置之不理。

但是,银睛的爸爸并非那样的父亲。

为了营救自己的儿子,它向三角龙的圆阵发起了攻击。

霸王龙爸爸扑向体型整整比其它三角龙高大半倍的一头三角龙,凭经验,它判断这应当是三角龙族群的首领。它在三角龙首领肥厚的臀部撕下一大块血淋淋的肉,这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杀伤力,但霸王龙爸爸相信,首领的鲜血能够使整个三角龙族群变得疯狂。

唯有彻底燃起三角龙族群的怒气,吸引所有三角龙对自己群起而攻,才能够转移三角龙部族的注意力,使儿子银睛脱离险境。

霸王龙爸爸叼着从三角龙首领身上撕咬下的一大块皮肉,朝着三角龙群来回晃动,像是在摇动着一面极具挑衅意味的鲜红的旗帜。

剧痛使三角龙首领率先转过头。它狭小的眼睛中的神情迅速由惊愕、困惑,转变为愤怒、仇视,它的头盾已经涨成了三角龙极为愤怒时的深红色。但是,它马上平静下来。它回转过头,重新把犄角指向圆阵中央。它似乎识破了霸王龙爸爸调虎离山式的诡计,它觉得自己先处决银睛,然后再去对付霸王龙爸爸也为时不迟。

三角龙首领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家伙。

霸王龙爸爸方才对三角龙首领的扑咬,反而会使它提前向三角龙群下达处死银睛的命令,以便留出时间尽快去围攻霸王龙爸爸。也许在下一秒,银睛就会被三角龙犀利的犄角撕成碎片。瞧,三角龙已经纷纷抬起头颅,扬起犄角,准备同时将犄角刺入银睛的身体。

霸王龙爸爸向三角龙群后方的树丛瞥了一眼,发现了几只小三角龙隐约可见的身影。在寻找走失的小三角龙的同时,三角龙部族为了保护其它小三角龙的安全,带群体中的小三角龙统一跟随族群前行。但为了处决它们找到的凶手银睛,三角龙将不具有多少攻击能力的小三角龙放置在三角龙圆阵不远处,以便在小三角龙遭遇危险时及时救援。

不过,此时此刻,小三角龙正处于失去成年三角龙保护的真空地带。三角龙群中的成年三角龙都气势汹汹地将犄角对准银睛,准备大开杀戒,没有哪头成年三角龙的犄角在守护着小三角龙的安全。

霸王龙爸爸挥动起宽大的脚掌,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着小三角龙所在的方向奔跑。

三角龙首领扭过头,脸上呈现出犹疑的神色。当三角龙首领仍在犹豫到底先处死可恶的小霸王龙,还是率领族群调头去营救小三角龙时,霸王龙爸爸已经干净利落地咬断了一只小三角龙的喉咙,并且开始张牙舞爪、极具声势地扑向另一头小三角龙。

还没等到三角龙首领下令,所有成年三角龙就一致掉转身体,冲向威胁着小三角龙生命安全的恶魔。毕竟,保护活着的小三角龙,比为已经死去的小三角龙复仇更为重要。

屁股还在流血的三角龙首领也不得不故作威风地大吼一声,掉头向着霸王龙爸爸冲去,去报令它气愤而狼狈的一咬之仇。

银睛被抛在原地,成年三角龙对它毫发未伤。

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啊!

多年过去,在流逝的岁月冲淡了金眸和银睛许许多多的童年记忆之后,当年父亲与三角龙群浴血奋战的情境依然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霸王龙爸爸高高地昂起头颅,将它的儿子们护在身后,闪电般地突入迎面而来的三角龙群,如一道黑色的风暴。它左突右撞,完全打乱了三角龙的阵型,它不可阻挡的力量甚至使几只体力较弱的三角龙被仰面撞倒在地。

疾风猎猎作响,随着父亲游走。疾风中的父亲,如同驾着千万潮水的惊涛骇浪,将气势汹汹的三角龙部族冲撞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金眸和银睛为父亲的勇武而感到自豪。它们认为父亲胜利在望,三角龙群过不了多久就会四散而逃。它们热烈地为父亲欢呼,迈动脚步,甚至想去支援和三角龙混战的父亲。

霸王龙爸爸用尾巴夸张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这是命令它们立即离开的最紧急信号。

在三角龙群狂乱的咆哮与冲撞声中,霸王龙爸爸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声悲怆苍凉的吼声。霸王龙爸爸吼得嗓子沙哑、声音震颤。

——活下来,并且,好好地活下来。

这是一个父亲的嘱托,是一个父亲的希望。

银睛还想继续上前,可它的兄弟金眸死死地将它拦住,并用身体将它推向相反的方向。与银睛相比,金眸更冷静,也更清楚丛林的生存法则。

它们只能逃走,远远地逃走。

霸王龙爸爸不顾一切地与三角龙部族厮杀,为的就是争取更多的时间使金眸与银睛逃离这个充满了三角龙群仇恨的是非之地。

霸王龙爸爸当场杀死了三头小三角龙,又将一头成年三角龙咬成重伤。它在三角龙群中间毫无章法地左右开攻,使得三角龙群中的每头三角龙都因担心伤及同伴而不得不放弃进攻的机会。

然而,霸王龙爸爸知道这支撑不了多久。它只是希望它的孩子们尽快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果然,过了一阵子,三角龙首领开始发出集结的声音信号,它脸上的神情仿佛如梦初醒——方才的混乱场面以及它臀部火辣辣的疼痛感,使它忘记了三角龙的圆阵是抵御敌手进攻的最佳武器。

三角龙的圆阵迅速在三角龙首领得当的调配下摆开,将霸王龙爸爸牢牢地围在所有犄角指向的圆心中央。

这次,霸王龙爸爸毫无生还的可能。它不可能冲出武装精良的三角龙的圆阵,也没有谁足够有力量去营救它。

但是,霸王龙爸爸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们活得更好、活得更长。

霸王龙爸爸知道,生性乐于报复的三角龙群不会轻易放过两只小霸王龙,在完成对它的报复后,三角龙部族还会循着金眸与银睛的足迹和气味找到它们。唯一能够使三角龙部族打消复仇念头的方法就是杀死三角龙首领——一旦三角龙首领死去,群龙无首,短时间内,没有谁再去带领三角龙群集体行动。并且,三角龙群中好勇斗狠的雄性三角龙会为了争夺首领的地位大打出手,这种窝里斗至少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等到决出胜负,新的首领上任后,刚刚安定下来的三角龙群早已忘记、更无暇顾及它们与霸王龙结下的仇恨了。

霸王龙爸爸首先选定一头体格相对较小的雌三角龙进攻,但那只是为了迷惑三角龙群的视线。霸王龙爸爸的背部被前来营救的三角龙刺出好几个汩汩冒血的窟窿,它的腹部被抵抗着的雌三角龙深深地刺穿,而霸王龙爸爸全不在乎。

霸王龙爸爸只是在雌三角龙的身体上狠狠地噬咬,却不去撕咬致命部位。它从雌三角龙的身体上撕扯下一块块血淋淋的皮肉,让雌三角龙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三角龙群果然中计,三角龙的圆阵再次散乱。三角龙纷纷赶来救援,三角龙首领的整个身体被暴露在没有任何同伴防护的河岸平原上。

霸王龙爸爸急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全无提防的三角龙首领。三角龙首领毕竟是三角龙部族中的精英,在霸王龙爸爸的利齿即将触及它的咽喉的最后一刻,它扬起犄角,将那长达三米的利器准确无误地刺入霸王龙爸爸的胸膛,深深地扎进霸王龙爸爸的心脏。

殷红的热血顺着三角龙首领的长角奔流。霸王龙爸爸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呼吸渐弱,鲜血与力量正在迅速离开它的身体。

霸王龙爸爸却用尽剩余的最后的气力向前拱去,让三角龙首领修长的犄角彻底洞穿自己的胸膛。它巨大的嘴喙方便地衔住了三角龙首领的喉咙,用匕首似的利齿轻松地切断了三角龙喉部的主动脉。

血,涌进了霸王龙爸爸干渴的喉咙,只是它再也无法品尝了。

霸王龙爸爸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轻得几乎要飞起来。它什么也看不见,尽管它依旧圆睁着那双晶莹剔透地如同卡洛河波浪一样的银白色的漂亮的眼睛。

不错,和银睛一样,霸王龙爸爸的眼睛中也包含了过多的水。否则,它就不会对这个世界有如此多的牵挂与留恋,不会将自己的孩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只是,雄性霸王龙冷漠的性情使它更情愿压抑自己对儿子们的爱护,使儿子们在记忆中留下一个苛刻甚至有些残暴的父亲的印象。

丛林的法则,容不得眷恋,容不得软弱,它只是想告诉儿子们这一点。

但是,它已经不能再陪伴它的儿子们了。它的灵魂轻轻地飘了起来,飘过了卡洛河,飘过了落基山,飘向了霸王龙的天堂。

 

(以下省略第6——23章)

                 

尾声

金眸用尾巴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银睛,想要叫醒它的老伙伴。

可是,银睛再也不能醒来。它实在太困了,它像一头小霸王龙一样将嘴巴埋进卡洛河边的沙土地里,安然地永远睡去。

金眸用尾巴尖拂了一下银睛的额头,走向月光下银波荡漾的卡洛河,仿佛重新走向自己年少时和弟弟一起四处漂泊的流浪生涯,一身轻松。

山巅上的火山口,现出了火红色的光芒,滚滚浓烟向天空升腾。

灼烧的云朵缓缓地舒卷开,吐出干净、明亮的热浪。

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和它的弟弟银睛一样,永远地闭上它金黄色的眼睛,长眠在母亲一样的卡洛河温柔的怀抱中,让卡洛河带走它们所有的故事。

然后,无声无息,结束了霸王龙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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