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播种等到收获,从鹅黄等到棕黑,从青苦等到醇香,一路等待,只为最终遇见当初的云雾缭绕。
成片连天的茶田盖过了山河,湿润的空气滋养如此透彻的绿,叶间凝着雨打的水珠,这肆意的不修边幅的点缀,凭空添上几分柔美。我随手采下一片叶子,送入口中,满是苦涩。
山中的雨总是随着性子下,才刚转晴,雨就又与那绿叶碰了面。为避雨偶然走进一间矮舍,门口堆着那些焦黄的茶叶,屋中飘出阵阵清香与沙沙的声响。走进一看,一排一排的竹盘盛着茶叶,摞在一起。陪我们一路的山里人说这是一个做茶的作坊。
茶是道,亦是时间。阴冷的房中有一个圆柱形倒放的竹篮,里面是新采的茶叶,正用那湿润的山风与菌类的活动滋养着生命的勃发。作坊里一阵热气扑面,正见一个老人站在一台不停转动的机器面前,不时向机器下面的火炉中加些干柴。老人很淳朴,见了我们先搭话。经他一讲,原来沙沙作响的,是正在烘焙的刚发酵的茶叶。老人很悠闲地讲着话,我竟担心烘焙的时间是否过长。他却毫不在乎地指指耳朵说:听着呢。过了一会儿,我并未听出与先前有什么差别,而清新却溢得满屋都是。老人跑去倒出一把把已烘焙得干热的叶茶,一点儿不剩地装进一个袋中。在茶叶落下的一瞬间,那种植物汁液被烘出如雨后的清新一般的气息撞进了鼻腔。拿起一片带着余温的叶片含入口中,竟是脆的,一种烘焙后特有的味道,但仍带着苦涩。
老人提着袋子走到一个揉茶的作坊中,先把茶叶挤压成一个整体,再放进一个滚动的机器中,将茶叶中的碎末滚出。在昏黄的白炽灯下,老人仅靠伸手抓出一把茶叶在掌中揉搓几下便知道这个工序是否已完成。巨大锥形的机器被翻了过来,已经看不见有杂质了,可还要再压再揉,一直反复几十遍。在机器不停的轰鸣声中,我见他们默默地坚持,一丝不苟之情浮现在眉宇之间。
茶或许就是等待,要再等待几天,等待茶叶与梗分离,等待几道烦琐的工序,茶才走完它最短的第一段路。
第二段路交给时光和气候。茶叶被封在陶罐中,放入阴冷的房中,要走过十个寂寞的四季,等待了等待,才又重逢山水之间。不知那十年它们和谁相逢,又为谁改变。耐得住寂寞,容得下流年,就把锦绣都融入心中了。
泡上一壶茶,只品得满腹的醇香,热气弥漫,仿佛又从中看见云雾缭绕的青芽的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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