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着碎琼乱玉,背着北风迤逦而行,信步朝雪地里趴着的一间房屋走去。
此时正是“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推开老旧的草门,老友董大已经等候多时了。望着许久不见的他,犹记年轻时共习六艺畅谈诗书的无忧无虑。而此时的他,两鬓花白,如两道雪线刺激我的双眼。
他欣喜起身,不小心撞翻酒杯。两只布满褶皱的大手相握,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他哽咽着,粗鲁地横手抹去泪水,重重地拍打我的肩膀:“高兄,我还以为你这小子不来了呢。”强压下悲恸之情,我笑着应道:“原本就相隔甚远,见面不多。如今你要离开,去外地讨生活,不知何年才能重逢,说什么我都得来见你一面。”董大叹了口气:“唉,唉,这一去,不知道何时再有良辰好景啊!”他抬手给我满上一杯酒。瓷杯碰撞,辛辣醇厚的琼浆流进我的心里。
“再喝一杯吧,只怕到了以后,再无机会。”他神色凝重,劝我道。
“莫愁前路无知己。”我宽慰他。
他一愣,抚髯大笑:“好,好一个‘莫愁前路无知己’,我如今并不担心往后会遇到什么。有仁兄这一席话,前路还有什么难处不能对付的!”
窗外风雪愈发大了,纷纷扬扬的鹅毛乱舞于天,屋边的漏壶发出滴答的响声。他又叹了口气:“待会儿我就离开。你先回去,不必前来相送。”
我把酒杯一掷,脸色一沉:“这是什么话!特意前来,就是要送你。你要悄悄离去,这算什么故人?”
推杯换盏之后,我俩站在草屋前。雪粒随风飞舞,如飞沙走石,抽得我脸生疼。烈风中,我们眯着双眼,冻僵的双手仍在胸前抱握。我抽出系在腰间的宝剑。一道寒光扑面。“此物相送,聊表我离别寸心。”朔风白雪模糊了我的双眼,灼热的眼泪溢满眼眶。
“日后纵有万般思念,该如何倾诉?”他郑重接过我的礼物,深深一拜。一转身,踏着白雪,径直离开。雪地里,一行孤单的脚印向远方延伸。他愈走愈快,不曾回头。泪眼蒙眬中,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对着那黑影大吼:“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老兄,放宽心去吧,会有伯乐赏识你的。”
黑影停驻了一下。然而,他并没有转身。模糊的背影渐渐浓缩成一个黑点,愈来愈小,终至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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