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导演：迈克尔•哈内克　

主演：让•路易•特兰蒂尼昂  埃玛妞•丽娃

剧情简介

伴随着一声巨响，老式公寓的大门被消防队员强行打开，扑面而来的异味令警员忍不住掩鼻。他们撕下卧室门上的胶带，发现老妇人安娜静静躺在双人床的一边，已死去多时，她穿着整齐，面容安详，洁白的枕头和被单上洒满了已经干枯的鲜花。

安娜是个退休的音乐教师，她和丈夫乔治住在巴黎，唯一的女儿伊娃则住在伦敦，同样从事音乐工作。老夫妇俩虽已步入暮年，在旁人眼里，他们依旧相亲相爱，过着闲适舒缓的生活。

这天早餐时，安娜突然短暂失忆，她的反常令乔治十分惊恐。在乔治的坚持下，安娜接受了颈动脉手术，出院时她半身瘫痪，行动必须依靠轮椅。她请求丈夫不要再将她送进医院，乔治应允。自此，乔治独自担负起照顾妻子的重任。安娜也尽力适应，然而许多平日看来简单的事情对她而言已是力不从心，她不得不一次次麻烦乔治，但她依然试图让自己如从前一样优雅从容。有时病痛让她产生轻生的念头，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从她的支配。

安娜的学生亚历山大已是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他前来探望恩师，却看到她坐在轮椅上，再也不能弹奏。“人老了都会这样，”安娜不愿多谈论自己的病情，更想听爱徒讲述关于音乐的种种趣事，并请他弹奏一曲心爱的舒伯特。

对康复仍怀有希望的安娜，每天在乔治的搀扶下努力练习走路，保持着优雅的用餐仪态，她拒绝与女儿的男友见面，因为不希望旁人看到自己的病容，翻看旧相册时，她情不自禁地感叹：“生命真美，那么漫长。”

不久，安娜第二次中风，她开始失禁，这令她感到十分耻辱。渐渐地，她的语言能力丧失，面对丈夫和前来探望的女儿伊娃，只能勉强说出一个个单词，连不成句子。乔治告诉伊娃，他答应过安娜，不把她送进医院。

乔治雇了两名护工轮流照顾安娜，然而垫着尿布、进食都需要人喂的生活令安娜十分厌烦和羞愧，她用支离破碎的语言诉说着自己的愤怒，躺在床上不停喊叫。乔治耐心地陪她做语音训练，让她跟自己一起唱歌，希望能让妻子借此疏散心肠。他解雇了不称职的护工，因为她没有尊重安娜的感觉。可他的努力并没有换来安娜的体谅，安娜衰退的身体像一个巨大的障碍，横亘在她与乔治之间，她拒绝进食喝水，失去了耐心的乔治狠狠打了妻子一个耳光，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两人都惊呆了。

伊娃前来看望父母，乔治讲述起他们每日的生活，伊娃沉默了，自己的生活已经一团糟，实在无力负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

这天晚上，安娜连连喊痛，濒临绝望的乔治来到她的床边，轻轻对妻子讲起“一个从未告诉过你的故事”———“小时候，我特别不情愿地被妈妈送到一个在城堡里的夏令营。每天，老师让我们标记自己的收获，画上小花表示很高兴，画上星星表示很糟糕。结束时，我的明信片画满了星星。”说着，他拿起枕头蒙住安娜的脸，直到她停止呼吸。

在乔治的幻觉里，安娜像往常一般洗完餐具，穿上大衣，提醒他也穿上外套，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他们不会再回来，而重要的是在他们心里，彼此始终一如从前。伊娃来到那间空荡荡的房子，怆然若失，有一天，她也将从纷乱的中年走向老年，总有一天，她也将面对爱所给予的疑惑和拷问。　

（缩写/阿遥  摘自2013年2月28日《文学报》）

影迷热评

《爱》：大音希声 大象无形

奥地利导演迈克尔•哈内克2001年《钢琴教师》获评委会大奖，2005年《隐藏》获最佳导演奖，2010年凭借《白丝带》获得金棕榈，2012年再次凭借《爱》获得戛纳电影节的最高荣誉金棕榈大奖，又摘得第85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同时，《爱》也让很多人感动，几乎出现在所以媒体、影迷、电影人协会和专业电影奖项的名单上。

文艺片大导演往往信任影迷的智商

导演迈克尔•哈内克一如既往的严肃和严谨，他说自己是一个没多少想象力的人，所以观众经常在他的电影里看到他以往作品的影子，从主题、类型、导演风格，甚至故事的残酷性上。他说他选择拍什么样的电影，起点始终是他自己的个人生活，但他从不会把他的个人经历拍进电影里，他的电影只是给观众提出问题，给电影一个尽可能开放式的展示，没有任何他自己的评判，让观众去思考，答案全在观众自己那里。

《爱》就是那种只是在展示的电影，它让人想到明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长片单元另一部呼声很高的灵性纪录片《轮回》（《Samsara》）。《天玄地黄》导演罗恩•弗里克在20年之后，花费5年时间跑遍全世界25个国家，用延时摄影和降格处理的方法剪辑成这部“画面唯美到令人窒息”的纪录片。《轮回》探讨的是生命这一深邃的哲学命题，影片却没有一句对白，宇宙“万物相连”“天人合一”和“生命轮回”的命题都是通过影像来表达，片中凯恩斯主义和马太效应等影像的表达方式更是令人震撼。整部电影就是在展示，导演没有任何评断，他只是在留白，所有的思考和最终的答案都归观众私人。这和《爱》的做法很像，尽可能的在剧作上做开放式的结局和留白处理。

《爱》呈现中产阶级价值观

再回到《爱》，看看影片留白的力量。迈克尔•哈内克说很难说清楚一部作品究竟会带给观众带来什么，它就像去听一场音乐会，很难具体说清楚它的具体收获。这也正是他的作品给人最大的感受，他的电影展示了一个严肃沉重的故事，你却看不到他的主观个人化的评断，但观众却会有不同的观影感受，有不同的收获。国内很多人都注意到衰老、疾病、生死和尊严这一个层面，却很少有影评提到中产阶级的价值观这个问题。片中的乔治和安妮这对老夫老妻是欧洲典型的中产阶级，他们是钢琴音乐老师，有着不错的收入，体面的工作和高雅的品位。这群人很好“面子”，为人处世讲求体面，这和中国的一些有钱的知识分子家庭很像。他们做事往往都要追求品位，待人处事彬彬有礼，即使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他们表面上都会装在大度和笑脸。

《爱》中的这对夫妻不用为了医保和金钱发愁，困扰他们的是面子和尊严，是别人眼中他们的形象。在安妮颈动脉栓塞手术失败之后，她被疾病判处了死刑，半身不遂，瘫痪在床，生活起居要靠别人来料理。她的情况越来越越糟，一天天的失去了行为和自理能力，作为人的尊严和面子形象也跟着失去了，这让她生不如死。这当然是很多中国观众难以理解的地方，他们觉得这对老夫妻太理性了，简直疯了。中国大部分观众都是靠电视剧培养起来的，如今只要你打开电视剧，国内的节目尽是些相亲、买房、结婚、梦想、选秀、各种无聊的广告和庸俗的肥皂剧，整个大陆都是这样，电视就像一个给观众洗脑的巨大邪教组织，给观众日复一日的洗脑，让人渐渐的失去了自我思考和认知的能力。大家都在为相信相亲结婚买房努力着，都在追求一些所谓的梦想，却很少有人停下来思考一下生活，享受一下人生，做一些自己想做的，多为自己活几天。大家都在努力忙着赚钱，就像钱是自己的主子一样，没有钱的时候是屌丝，哪天发了财也把自己搞的像煤老板一样，谈何品位和自我。比如你见身边还有经常读书买书的人吗？尽管如今国内的书籍是最便宜的白菜价，网上购书还一个劲儿的打折或折现促销。

弱化故事性，提炼情绪传达普世情感

《爱》虽然看着简单，却可以看到迈克尔•哈内克一贯的风格，沉稳，含蓄，内敛，主题残酷，开放式的留白和极简主义。只有一对老夫妻，几个拜访者和一座两室两厅一厨一卫的公寓。哈内克对电影做着减法，最大限度的弱化了故事的戏剧性，弱化了对白、摄影和场景调度，重点放在了提炼情绪，那种全人类共通的情感。除了影片的开场，摄影机的调度复杂之外，片中几乎每一场戏都简单像一出独幕剧。这虽是一个倒叙的故事，却采用了传统的线性叙事，故事从开始到最后都在一座公寓里完成，一切都是极简。迈克尔•哈内克的作者化风格已经娴熟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大师的境界，你几乎感觉不到摄影机的存在，它平静、耐心、细无巨细地记录着一切，不带一丁点主观的个人情绪，这是这部看似简单的电影最难做到的地方。他在《爱》中的镜头竟然可以不带任何情绪，连画面的色调都是无限的趋于当时所处的场景和环境，这对任何摄影师都是个高难度的挑战。

《爱》是一部需要观众细心品味的电影，每一句对白和每一个细节的背后都有着创作者没有言说的用意。片中的流水、鲜花、鸽子和油画，甚至老头的噩梦和听着钢琴曲时的幻象，以及最后这对老夫妻一起穿戴整齐的离开公寓这类看似颇具寓意的东西很明显。电影中让这对恩爱的老夫妻最终选择这种残酷的“爱”的表达方式有外力和内力的双重原因，鸽子代表外力，第一次鸽子出现，乔治将鸽子驱赶出公寓，随后他解雇了护理人员，也不再愿意有人来探访，开始不理会电话和留言。乔治第二次抓住鸽子，温柔的安抚之后将其放生，他其实骨子里不排斥他人的好意，只是这些善意对他无济于事。他拒绝他人（外力）也和“面子”有关系，而内力则是来自两个老人之间的爱。乔治的爱让安妮可以打消求死之心为他而活，但那种活对于双方来说都渐渐的成了一种噩梦，流水和鲜花的温柔意象可以寓意他们之间的爱。油画则寓意他们的心境，就像泛黄的记忆一样成了虚无缥缈的存在，正是哈内克在减法之后所要提炼的情绪，就如同乔治讲叙儿时看电影时的感动。

迈克尔•哈内克不认为这里的“爱”只代表着夫妻之间的这种爱，还可以泛指所有家庭成员之间的爱，比如父母与子女之间，或者片中这对老夫妻对女儿的爱。其实无论是哪种“爱”，归根结底那都是爱。影片名字很普通，内容也很平实：八旬退休音乐教师乔治和安娜相濡以沫的生活。注视着两位老人孤独而相互扶助的日常生活画面，观众才开始明白“相濡以沫”说起来容易，践行却有多难。恰如导演哈内克说，现实生活中，人们兑现爱的承诺往往很艰难，这是影片的灵感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