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校已经十年了,我凭借记者的身份每天与各种牛人接触,自以为无时无刻不在汲取营养,直至两年前我来到哈佛,这才发现,自己不曾真正为自己学习过。
“哈佛”,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它都镀有一层神圣的光环——和厄瓜多尔总统同堂上课,听诺贝尔获奖者的公开课,听商学院老教授霍华德剖析商业秘密,叼着三明治看国际名流在面前演讲,然后和比尔·盖茨一起毕业……730天以前,我抱着朝圣的心态走进哈佛大学的校门,却发现,哈佛其实是有着天堂口碑的炼狱场!
黎明读书凌晨睡,公寓不过是可以躺着看书的图书馆,哈佛校园里随处可见睡觉的人。三个小时的午休时间,白日做梦,看不完的书,写不完的报告,让人忙到恨不得有三头六臂……身边的人是如此优秀,学习上一不上心,就会被甩到九霄云外,生物钟和本已稳定的生活习惯被彻底打乱,在哈佛读书的我,俨然已经回到了幼儿园时代,目之所及的,都等待着我去吸收、去消化。
因此,我的哈佛不浪漫,不蓬勃,甚至疲惫不堪。哈佛的两年是最糟糕的两年,却也是最珍贵的两年。而这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竟是一节积木课!
我坐在教室里,等着我的教授进来讲解“知识管理”的课程,却发现径直走进教室的教授,手中不是课本或讲义,而是好几袋积木!
这是什么把戏?教授并不理会同学们脸上疑惑的表情,把一个班分成了好几组,每组五人,大家分组围坐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放了一个装有五十个积木的袋子,一张纸。
“今天的课堂内容是拿积木玩游戏。”教授终于开口了。玩游戏?我果然是来哈佛上“幼儿园”啊!“手不能碰积木,只许用眼睛看着散在桌上的积木,猜测怎么组合、怎么链接、怎样成型,再把步骤写出来。”教授拉长音调,进一步解释道。
我们组决定做快艇。首先我们将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积木统计出来,例如红色正四方形有五个、黄色圆筒形有两个,接着……接着就不容易写下去了。
“底下用五个黄色方块串联起来铺上去。”一个人说完之后,另一个人表示反对,“底部不能做太小,做太小的话,会失去平衡。”接着又有另一个人提出反驳……
就这样,我们争来吵去,就差没动手打人了,最后才勉强把说明书写出来。如果是直接用积木组合完再写说明书,不会那么复杂。光凭想象去做,不是普通的困难。
一个小时之后,教授叫我们和隔壁桌交换说明书及积木,试着根据说明书组合积木。教授不让我们解释为什么要组合快艇而不是别的,他想让另一组人边做边猜。
我们这组依照隔壁桌的说明书慢慢拼凑着——把积木连接成长长的几排。超级简单!
“这是什么?我们完全按照说明书做的。”写组合方法的那队往我们桌上看,说:“做得不错嘛,是幼虫。”我们拍着大笑。是啊,可以是毛毛虫,也可以是蚯蚓,反正是某种细长的东西。
拿到我们说明书的队伍也琢磨着开始组合起来,最后摆出的东西与我们预期的并不一样,他们面对自己组装出来的成果也是一头雾水,直到我们小组的一名成员说:“你们看,这就是游艇啊。不像吗?”他们才点着头直说像。
眼看课程就要结束了,教授才开始传授游戏的寓意,“工作后,如果你有幸晋升到管理层,你肯定会叫下属做事。但是要正确地下令做一件事,并不容易。这一点大家刚才就有体会了。从下属的立场上说,很多下属是在没完全搞懂上司指示的情况下去做那件事,就像今天各位随机组合玩具的时候一样。”
原来学习的重点在这儿,即使只是简单的乐高游戏,也能摸出大道道。我喜欢这样的课程,它们总能给我一些新鲜且痛苦的刺激,让我学会用不同于以往的习惯去思考。它会变着法地攻击我的弱点,刺激我思考。与那种强力、集中灌输的知识相比,这种方式更能让人吸收知识,学到的东西也会更深刻。
在美国的大学,老师的授课风格一般都比较活泼,经常会在课间安排一些有趣的小插曲。比如地理老师在复习玉米种植区的时候,会突然问大家谁在吃爆米花,把学生们搞得瞠目结舌;历史老师喜欢根据历史剧情,让同学们选角色排话剧,或进行演讲和辩论……
这种课堂设计,一下子增强了学生与知识间的互动,在这种相对随意的课堂环境中,学习氛围又很浓厚。学生已不再是一味地接受灌输,“被迫”学会独立思考,这就是哈佛送给我的最大礼物。
如今的我已离开哈佛,但那730天留学生涯带给我的东西,却不是岁月的流逝所能带走的。而那一堂“幼儿园”般的积木游戏课和课堂背后的学习观,也将继续陪伴着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