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简介】
王宇乔,女,1997年3月出生,现在就读于北京四中高二道元班。兴趣爱好近两年稳定在文学、音乐和生物化学方面。作品以散文、古体诗歌为主,目前开始试写一些和科学有关的随笔。文章主要发表在《诗刊》《北京晚报》《新民晚报》《工人日报》《侨报(美国)》《新西兰先驱报》《新西兰联合报》等报刊上。目前,已发表文章和诗歌40余篇。代表作《花开的声音》《我看<红楼梦>中的宗教思想》《人类利益下的鼠权》。
我投胎在一个充满乐观主义且“敢于落后”的家庭中,我的“补校”就是家中琳琅满目的书架。旅行,让我在“放下”的同时却收获了很多。我不只是个专情文学的写手,我暗恋过心理学,探究过宗教,最近又移情化学,还会将整个周末扑在黑白相间的88个琴键上。我背起行囊沿途走来,一路上,满眼赏心悦目的风景,我经常会沉浸在自己钟情的领域无法自拔,时而会心生“无我”之境。
【写作感言】
说起我的写作小生涯,姑且从公开发表第一篇文章算起,居然十年有余。那是一篇名为《春天来了》的习作。然而十年前那个遥远春天早早设下的预言,却若有若无地勾勒出了我之后漫长的写作旅程。
长大后,不知为什么,儿时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畏率真,总被一种莫名的网缚住了。或许是因为太想做好?或许是知道的律戒过多?
我与文学之间似乎总有一条细弱却始终坚韧的游丝,维系着我们的情缘。游丝附近虽常有些斜风细雨,但它却不会因此而断裂,反而会在风雨飘摇中更加摇曳生姿。
【作品选萃】
人生如诗
——写在伏契克诞辰110周年
王宇乔(北京四中高二)
孔曰成仁,孟云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文天祥《衣带铭》
——题记
2013年2月23日是伏契克110周年诞辰的日子。人们缘于《绞刑架下的报告》而知晓伏契克,而这部纪实文学,作为他的成名之作兼封笔之作,是伏契克在世间仅有的雪泥鸿爪。三年前,我初次与他的作品谋面,此后一直爱不释手。今日又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重读,自然心潮难平。
三年来,每当我手执《绞刑架下的报告》小巧的卷帙,细品其中深意,庞克拉茨监狱众生相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纳粹警察“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捷克共产党的同仁们在狱中非人的折磨下或坚守或叛变;大是大非面前,一对对相濡以沫的夫妻为兑现“为天下人谋永福”的承诺,哪怕付出天各一方甚至阴阳两隔的代价亦略无动摇。作为《红色权利报》的编辑以及这一切的当事人,伏契克在狱警科林斯基冒着死罪递来的碎纸残片上挥毫泼墨,为“雕像”也为“木偶”立下历史中人的牌匾,书写他持坚守白的心声。“每一个忠实于未来、为了美好的未来而牺牲的人都是一座石质的雕像。而每一个妄想阻挡革命洪流的腐朽过时的人,即使他现在带着金色的肩章,他也只能是一个朽木雕成的木偶。”
经历了欺骗,经历了折磨,伏契克渴望安定而自由的生活。他的乐观心系苍生,不是无力回天的自欺欺人。“然而我们也许在银幕上见到的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葱绿的花园,人们在那里播下了珍贵的种子。”想必当时的伏契克也无从得知他笔下的坟墓是否就是他和同志们“不成功便成仁”的谶语,或是不可一世的纳粹分子的结局。然而在令人窒息的描写坟墓后,他笔锋一转:“这是些十分珍贵的种子,它们将发芽。”污浊的泥淖散发着刺鼻的霉味,企图让一切美好日渐朽烂。然而它终有失算的一天:这些包藏人性纯美一面的种子破土、发芽、开花、结果,变成葱绿的花园,其间颇有种“吹尽狂沙始到金”的那份不羁,那份傲骨。
我曾背诵过《致古斯塔•伏契科娃》的全文。作为夫妻间的情话,这封信少不了卿卿我我,却洗尽铅华。摇曳生姿的文辞中,美好而怅然追不回的往事历历浮现。蓦然联想到辛亥三月的夜,黄花飞落,滨江楼上千言《与妻书》一气呵成。相隔三十余载春秋,勿论孰少孰长,同样被一群魑魅魍魉诬为政治犯,同样面对儿女情长与风云突变,两厢孤魂不约而同地在诀别的大悲之后,毅然为成全大爱而牺牲自我。与其说他们是勇于放弃的人,毋宁说,他们是为数不多又为数不少的侠骨柔肠之人。“我们为欢乐而生,为欢乐而战斗,我们也将为欢乐而死。因此,永远也不要让悲哀同我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令人惋惜的是,“天鹅绒革命”后,伏契克逐渐淡出现代人的视野,在捷克人眼中,他们对这位民族英雄毁誉参半。1989年以后,他的塑像被捷克前总统哈维尔从总统夏宫搬走,以他名字命名的街道、公园、工厂、学校被改名,布拉格的伏契克博物馆也被关闭。然而要去掉一个曾铭刻于人们心灵深处的印记又谈何容易?我以为,伏契克早已是全世界的了。而《绞刑架下的报告》于世人的意义也已绝不仅囿于当下人们对历史的理解,其精髓在于它永远提示着人们不要中断对精神层面缺失的填补,为信仰而活。
明代王世贞云:画力三百年,书力五百年,文章之力千古无穷。《绞刑架下的报告》作为一部以伏契克和他的世界为主题的小传,卷帙间长存的正气与良知,令每一个阅读这本书的人,每一个由衷尊敬伏契克的人心潮涌动、难以平复。相信伏契克的苦心不会白费!
柔软的硬币
王宇乔(北京四中高二)
那天下午如同寻常,车厢里极目之处大多是行色匆匆的下班族。我坐在座位上,自得其乐地摊开新买的杂志,身旁一个看似长我几岁的青年倚在栏杆上,无所事事。几分钟后,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他竟然在和我共享我手中的那篇小说!或许是流露出了类似“距离感”的那个眼神提醒了那个男孩儿,他有些难为情,没有再继续他的借光。
地铁急速驶着,发出的噪声很大,人们一般都懒得开口闲聊。伴随着一阵阵不断重复的开门、关门声,乘客们就像是流水线上的一个个货物,无声地进进出出。偶尔会有个把乞讨者穿梭于地铁里,他们口中的吉利话儿和着地铁喇叭里中英文双语的广播,往往是车厢中仅存的两种人声儿。这两种声音,正像是地铁脚下踩着的那两根形影相随的轨道,基本上保持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平共处状态,但偶尔也会听到那喇叭挑衅似的捎上一句“抵制乞讨卖艺等行为……”的警句,这不仅暗含着车厢里的一切,它喇叭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意思,还不露声色地显示着它与乞丐间不同的等级地位。
正如我每天经历的,一个乞讨者的声音从远处一寸一寸渗入近处的空气。我翻起一页书,自认为很完美地拉起了一道与乞丐间的屏障,却也给视线留下穿透的小道。我用余光目测了一下和他的距离,用速度乘以时间的公式估计着我下车前是否要破点财的小命运。这是我这个“老地铁”常干的事儿。我边打着小算盘边摸了摸兜,只有两枚一块钱的硬币。不幸的是,这两个小家伙关键时刻却在兜里干上了仗,相互撞击起来,发出的声响虽不大,但穿透力却很强,招得那乞讨者竟然越过了好几个板着脸的乘客,及时而准确地站到了我的面前,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职业敏感度,只好乖乖取出一枚硬币放到他的小铁碗儿里。硬币跳下铁碗儿的欢快声响似乎影响到的不仅仅是乞丐的情绪,我隐隐觉得我身边的那个青年也在侧耳。经过了方才的偷看杂志事件,不知怎地,我竟暗暗打赌,赌他会不会再在我面前跌下一个台阶。真的轮到他了!面对乞丐恭敬的祝福,青年居然如我期盼的,将手伸入自己的钱包,摸出一枚锃亮的硬币!我相信,车厢里谁也不会知道我的那个小心思,我甚至妄想着,青年的这个善举与我这位小美眉刚才的某些目光刺到了他的自尊心有直接的关系,一阵久违的成就感涌上心头。趁着翻书的机会,不禁瞄了那青年一眼,十七八岁,穿着还算体面。此时,我甚至产生了欲要欣赏他手中的那枚硬币被投入小铁碗儿的兴趣,于我来讲,这兴许意味某种希望的存在。然而,仅两秒钟的时间,出乎我的意料,那枚攥在青年手心里的硬币竟魔术般攀上了他的指尖,且瞬间离开,在空中灵敏地跳出一道抛物线,翻滚了几圈,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这瞬间发生的一切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人们的惊愕几乎使空气凝固,列车发出的刺耳的噪音更反衬了周遭的沉寂,没有人用言语指责青年,但人们的面部却蕴藏着各色的表情。此时,车厢里的喇叭也识相地住了声,就像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硬币跳出的弧线,无情而彻底击碎了我对于这个青年此前的一切幻想。我决意不再回眸,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乞丐:年过花甲,破衣上一层灰尘,干枯的手中托着掉漆的小搪瓷碗,随着硬币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地的一刻,乞丐的眼里泛出了很复杂的光。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拾起那枚硬币。我下意识地把手放进兜里,手指碰到了呆坐于其中的另一枚硬币,没了同伴,它似乎空落落的,徒劳地在口袋里四处撞击却无法发出声音,一如乞丐瞬时的缄默,又像是我同情而无奈的心。
遗憾的是乞丐最终选择在狭小的过道上搜寻青年掷出的硬币,并没有表现出小说里常见的“贫贱不能移”的傲骨,细想想,又有什么奇怪的,对生活低头,难道不是我们每个人于世间的常态吗?看来我囊中的两个小家伙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于是,我手中的硬币落入小铁碗儿中的声音终于给乞丐在地上的寻找画上了句号。
数日已过,那乞丐的长相、装扮都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无迹于地铁中他的同类,但那青年戏弄那个行乞者的瞬间却愈发沉重地发着叩问:硬币敲击小铁碗儿的声音,不仅是施主对乞人某种同情的表达,也是一个有着悲悯之情的社会对弱者的愧怍之声。退一步,即便乞丐是骗子的雇员,那个青年对其嘲弄的任何理由也不应当被草草认同。世间可以存在财富的不平衡,但人格的平等却是我们每个人要坚守的底线。生活中,何以见得今日的施主就不会成为明日那个需要援手相助的乞丐呢?而在这里,谁又能保证自己谋生的方式毫无瑕疵呢?如果上述假设终有成立的一日,就让今日我们手中的硬币再温热而柔软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