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衣》是以我的一个朋友老余为原型创作的。说起老余这个人,京城的胆机爱好者很少有不知道他的。他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在出道之前一直 在“同升和”卖鞋。后来不知怎么迷上了制作胆机这个行当,渐渐就成了北京城名闻遐迩的“胆机之王”。老余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就应当与各类机器打交道,不光 是胆机和音响器材,就连照相机、电视机、电脑,甚至包括汽车和大型机床,也样样精通。曾有朋友说,天下的机器都归老余管,但凡机器出了故障,只要听到老余 的脚步声,往往吓得赶紧就恢复了原状。
老余平常不怎么爱说话。如果你不是主动向他请教问题,他通常会一言不发。可若要说老余天生就不善辞令,那也不是事实。其实他是一个愤世嫉俗的 人,尤其喜欢谈论政治话题。如果他存心要跟你抬杠,你多半会被他弄得张口结舌,节节败退。你跟他意见相反,他当然要反驳你,可你如果改口赞同他的意见,他 还是要反驳你。在论辩中,他基本上是属于那种你若向左,他偏要向右的人。
如果说,写作也是一门手艺的话,老余对待手艺的态度足以当我的老师。我从没见过比他更有耐心的人。你如果向他订制胆机,也得具有非凡的耐心才 行。有一次,他给我制作了一台
圈内的朋友都把老余看成是奇人。他在机器方面天生的禀赋和聪慧,对待手艺的一丝不苟自然就不用说了,最让大家啧啧称奇的是他的生活态度。他早年 开一辆破旧的金杯车,后来换了一台更破旧的“夏利”。他只抽5块钱一包的“白沙烟”。他只用大茶缸喝茶。他每天十一二点才起床。你若请他吃饭,只要有鱼和 啤酒就行了。他的生活习惯和节奏几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你可以说他是在迁就这个世界,也可以说整个世界都在迁就他。他制作的胆机供不应求,朋友们很早就 劝他开家公司,把产业做大,可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老余不为所动。他更喜欢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他主动选择做一个卑微的人,隐在城郊,一箪食,一瓢饮,不改 其乐。
大家都叫他老余,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老余这个人的形象,常让我想起川端康成在《古都》中描写过的“紫花地丁”,还有那饲养在古丹波壶中的“金钟儿”。他们并不因为境遇的局困而改变自己独特的人生信念,放弃对生活本身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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