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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 著名旅美女作家、好莱坞专业编剧。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一个女人的史诗》《扶桑》《人寰》《雌性的草地》等。短篇小说《天浴》《少女小渔》《女房东》等。中篇小说《金陵十三钗》《白蛇》《谁家有女初长成》等。作品被翻译成英、法、荷、西、日等多国文字。 多部作品被拍成电影或电视剧,最近几年的有《一个女人的史诗》《小姨多鹤》等。
最近,严歌苓的长篇小说《陆犯焉识》在全国各大书店上架,以她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金陵十三钗》也已上映。长期住在外国的她,每天早晨开始写作,做家务,在平静的状态下,《小姨多鹤》、《第九个寡妇》、《赴宴者》、《扶桑》、《天浴》这些有着不同时代背景、刻画各色人物、讲述各种故事的小说,一部接着一部问世,而这些作品几乎都成为影视改编的大热门,为广大观众所熟知。于是,严歌苓本身也成了故事,在华文写作的世界里,她不断引起人们的好奇。
无论是写中篇小说《金陵十三钗》,还是写长篇小说《小姨多鹤》、《第九个寡妇》等作品,作家严歌苓对自己的文字一直很较真。“在西方,写作有个要求,文字里的信息量要够,此外每句话的背后也得有意义。如果我的文字是这样的,就把它留在纸面上,含金量不够的语言就删掉。”
多产高质之下,关于写作,除了与文字较真外,严歌苓还有哪些话可以和读者分享呢?
想象力也是可以训练的
文学校园:你的作品时代感都很强,以细节取胜。你说《陆犯焉识》90%是虚构的,但其中的细节还是很生动。这些丰富细节是怎么得到的?
严歌苓:我有一个习惯,就是特别爱听别人讲故事,讲我们家里的老亲戚,我们的朋友,或者现在的这些长辈,他们讲我们家族的故事的时候会讲到很多很多的细节,大概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听把细节漏掉了,有的人记忆,像个过滤器,把细节都沉下来了,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我很爱听故事,有的时候我会问细节,这个地方会问他,然后他会进一步告诉我这个细节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作家来讲,不仅仅是要去在真实生活中搜集细节,还要想象,就是我觉得一个作家要有举一反百的能力,一旦你创作出一个人物形象以后,你能不能根据一点点人物了解,来设想他整个人物,他做人、处事所有细节都能想象得出来,然后要靠细节一点一点把他的逻辑和细节,把它给呈现出来。
所以我觉得这个想象力是作家的第一位的素质,离开想象力,了解再多的细节都是没有用的,所以还是要靠自己非常好的想象力。
我记得在哥伦比亚艺术学院学习的时候,老师想培养你的想象力,他有一句话叫做(英文),睁开你的思维的眼睛,就是你要看到你的,你写的时候要看到你的人物在做什么,他的动作、语言、细节,一旦发生了走进瓶颈了,你尽量闭上眼睛,让你脑子里的眼睛睁开去看这个人物,这就是想象力,培养你的想象力,就像你练肌肉,脑子里的东西也是可以训练的。
创作的迷人之处在于不可重复
文学校园:你的作品中,每个人物都很有特点,这些人物的塑造是否如你当初所想?
严歌苓:好像也有出奇的地方,每个人物创作出来都有很多不是我计划想写的,因为你很难计划想写一个什么样子,大概有一个很朦胧的计划写这个人是什么人,因为我写人物基本都有一个素描,但是写着写着人物就有生命了,很多东西超出了你的计划,所以创作是一个非常偶然的东西,越偶然写出来的东西越好。
很多东西都是有神性的,不是我玄化,其实你潜意识里面有多少思考,在你完全不思考它的时候,可能你都不会想到你会遇到这样的题材,像一个画家他把第一笔颜料涂上去的时候,其实第一笔颜料里藏的是所有笔触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如果不在偶然情况下是不可能呈现出来的,所以我觉得创作的迷人之处就在这里,因为它太偶然了,完全不可重复,如果你让我把这个小说丢掉了,让我再创作出来不可能了。
什么都不如“写对了”重要
文学校园:你的文字很平实很简洁,这是不是跟做过编剧有关系?
严歌苓:随着我写的东西越来越多,和岁数越来越年长,我就觉得吧,过去我想写这句话得写得多么亮,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句话肯定不是自个儿说,别人不会这样讲的,我来这样讲,现在我觉得那种追求都是年轻时候的追求,现在追求是你要把这个话和感觉完全是对的,写对了,你诚实地问自己,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如果不是这样想就反反复复地改,很诚实,你扪心自问的时候,是很诚实地写作,而不是矫情地,让人看你的文字很漂亮,已经不是这个年龄了。
我在国际上参加一些文学节,我看到一个美国作家,也是个女的,她写了几部作品在美国很畅销,我说你觉得行文的什么时候最重要?她说什么都不如写对了重要,这个是最最难的,因为你从来没有想到,这句话不是很简单吗?现在我经常想她这句话,越来越接近她的岁数了越来越多想这句话。
还有一次我认识了一个英国的男作家,我说你觉得你的经验是什么?你觉得什么是可行的写作?他说这个没法告诉你,但是仿佛、似乎这样的词尽量少用,我是经常把它删得精光的,他去掉了学术腔和学生味,这个东西就是企图写漂亮的时候找一些比喻,当你更朴实,想把它写得准确的时候,就尽量少用比较油润感觉的词汇的那种写法。
几个国际电影节参加之后,我一直用这两个人常常提醒一下自己,我觉得他们两个讲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