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要去。

——卡尔维诺

我心情沮丧，决定徒步去一个地方。   

我把门关上之后,出发了。

在大街上，我遇见了A，他问我:“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我随口说道。

“干什么去?”

 “做一件高尚的事情。”

“哦,做一件高尚的事情,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他说。

“当然可以。”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于是,我们一起向前走去。

在另一条街上,我们又遇见了B和C,他们拦住我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去做一件高尚的事情。”我们齐声说道。

“那我们也一起去 ”

“当然可以!”

于是,他们就加人了我们的行列。我们抬头挺胸,神采奕奕,继续前进。

路上,我们又遇见了一小群人。我们整齐的步伐吸引了他们。

“来吧,”我向他们招招手, “我们一起去做一件高尚的事情。”

他们欣然接受了我的邀请,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这样,我们就有十几个人了。我们精神抖擞,继续前进。我在前面领头,为了好玩, 我要求他们跟我一起喊:“我们一起做一件高尚的事情!”喊叫声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一路上,开始有更多的陌生人不断地加入到我们当中来。我们感到很高兴,并一起喊着: “我们一起做一件高尚的事情!”

后来,人越来越多。当我们走到城郊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身后已经形成了一条由不同的人组成的长龙。而且,还有更多的路人在加入。他们有老有少,有孤身一人也有一家子都在的。在这些人中,我听见那句玩笑的话还在很响亮地传播。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引力,吸进了更多不知真相的人。

我继续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开始还感到很骄傲,但随着人群的壮大,我慢慢地感受到了一股盲目的力量以及他们带来的压力。我放慢了前进的速度,但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担心事情会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总之,有人开始超越我了。一个,两个,三个……渐渐地,我就混到了人群的中央；接着, 就混到了人群的后面。 

“我们一起做一件高尚的事情!”漫长的队伍中,喊叫声响彻云霄。这下,我真的忍不住要担心了。我想，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情因我而起,那么就让我 试着去化解它吧。我开始劝说身边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高尚的事情,那只是一句玩笑的话。我希望人们能理智地脱离人群,回家去。然而,人们都不相信我,他们以为我在破坏一件美好的事情,并开始指责我。看着他们愤怒的眼神,我吓得远远地避开了。

我只好继续跟着人群。现在,到底是谁在最前面领头呢?是A吗，还是B，还是其他的我不认识的人?领头的人如今又是如何决定前进方向的呢?我的心里满是疑问,但是所有这些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最后,我决定不再去想,因为这回我是真的感到累了。我抖了抖身子,想抖落掉些什么。我不想再往前走了。现在,我很想回家。于是我就停住了前进的脚步。而我眼前的人群却被一个玩笑牵引仍在继续向前。我就这样站着,看着他们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最后一个人的身影,再也听不到那个欺骗人的声音,才慢慢地转过疲惫的身子孤独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3年第18期，原载《北京文学》2013年第7期） 

导读·鉴赏·思考

作者陈宏长，男，笔名橡皮，1984年生，浙江台州人，现居宁波。毕业于吉林农业大学中药学专业，现供职于宁波一家物流公司。大学时开始写作，属于自娱自乐。喜欢欧洲小说，喜欢昆德拉、加缪、卡夫卡、卡尔维诺这些小说家的作品。2010年底，看到了卡尔维诺的一些很短的小说，才写下了一些跟之前不一样的文字。《去做一件高尚的事情》（外二篇）是其处女作。小说中的“我”说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做一件高尚的事情”，他知道去哪里做什么吗？A，Ｂ和Ｃ，还有“一小群人”、“更多的陌生人”、“更多的路人”， 他们知道去哪里做什么吗？我“停住了前进的脚步”，为什么“我眼前的人群却被一个玩笑牵引仍在继续向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