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对于一个二十岁的人而言,恐怕就像一栋旧房子:你住在房子里面,它为你遮风挡雨,给你温暖和安全,但是房子就是房子,你不会和房子去说话,去沟通,去体贴它,讨好它。搬家具时碰破了一个墙角,你也不会去说“对不起”。父母啊,只是你完全视若无睹地住惯了的旧房子吧。
——龙应台
夜很静,月亮上来了,弯弯地挂在窗前的梧桐树上,很好看。合上《亲爱的安德烈》,封面上的安德烈正在沉思,棕色的双眸透出了三分玩世不恭、两分黑色幽默,剩下的五分全是认真。这是一位少年英俊的侧脸,似乎在品味着成长的孤独。
书的封底,是母亲龙应台浅浅的微笑。岁月的流逝并未使她苍老,看上去一派的恬静安详,就像一棵秋天里的树。她在远处看着孩子跌倒,爬起……
这本书记录着两代人的对话,涉及面很广:有对艺术鉴赏、生活习惯的交流;有对政治运动、种群问题和地方文化的思考;还有对死亡的探讨……全都以书信的形式展开,读起来亲切生动,一如慈爱的母亲娓娓道来。掩卷而思,此书就像是一本家书的合集,而在我看来,比《傅雷家书》更具时代感,也更贴近生活。
我渐渐发现,这本书中的龙应台是一位平易近人的母亲,不再像《野火集》中脱口而出的犀利和愤怒,也不再像《孩子你慢慢来》中的喜悦和惆怅。我似乎看到,一位写作大家正努力俯身,努力使用年轻人的措辞,适应着新一代的思考方式。我看到了一位母亲赤诚的心,也许安德烈也已感受到宛如春日暗香的母爱。
让我不禁想起自己,看窗外花开花落,日历不经意间被风轻轻翻过16载,我已经长成一位高中生了。父母的期望常常成为我肩上沉甸甸的重担,我不仅感到自己和“房子”的距离越来越远,同父母的距离也似乎与日俱增。他们并不了解我——我一度这么认为。
但当我读到文章开头那段关于父母亲的描述时,我的心不禁一颤,我被这位用心良苦的母亲所打动了。我开始反思自己,反思与父母的沟通,真的是他们不了解我吗?还是我自以为是的“成熟”拒绝了他们了解我日益独立的内心,拒绝与他们分享成长路途上的迷茫和孤独?
已是深夜,梢头的那弯缺月已悄然走远。我再次打开书本,听龙应台对安德烈的低语:但是我想念你,孩子,在这个台北的清晨三点。我的窗外一片含情脉脉的灯火,在寒夜里细微地闪烁。然而母亲的想念总是单向的。充满活力的孩子奔向他人生的愿望,眼睛热情望着前方。母亲只能在后头张望他越来越小的背影,揣摩,那地平线有多远,有多长。怎么一下子,就看不见了……我的心被眼前这位母亲小心翼翼的思念和张望所深深触动着,泪水不禁从眼角溢出。闭上眼,妈妈的形象充满了整个脑子。于是在浓浓的夜色里,昏黄的灯光下,我开始提笔为母亲写信:
妈妈,时间很快吧,你的孩子,躺在你柔软襁褓中的孩子,在一天天地变得成熟,一天天地学会独立,然后毅然决然地奔向那个未知的世界。
还记得我第一次向你提出想到杭州读书吗?你诧异地看着我,顿了顿,问,那我们不能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买饭、洗衣、整理、安排时间,都要你自己办,你有这个准备吗?我不假思索地点头,也许你到现在还在困惑我的坚持。
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已长大,渴望更广阔的天地和自由,像那株跃跃欲飞的蒲公英,尽管知道前方荆棘重重,但并不畏惧。妈妈,你只需在地平线后默默注视我的背影,那就会给我勇气。你只要在远方看我摔倒,自己爬起,再摔倒……
妈妈,不必担心女儿会走远,我承认青春期的我有几分叛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那些唠叨。不管我眼前是多么不同的世界,但是小镇不会变,泥土和记忆不会变,爱的芬芳不会变…
妈妈,要谢谢《亲爱的安德烈》让我懂得这么多。请放心地松开你紧握的手吧,看,地平线就在前方!
我写着,感动在笔尖流淌,不断有泪水打湿信纸。
望了望窗外,一片含情脉脉的灯火,在寒夜里细微地闪烁。
我对自己默念,爱的芬芳不会变……
(作者:周 岚(浙江杭州二中滨江校区高三11班) 指导老师:徐彩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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