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吉姆强撑着支起半个身子，他还困得很。
他透过窗户看向远方，天空呈现难得一见的灰色，隐约能够窥见一点点透明的光亮。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至少要比平常黑漆漆的一片好看很多。不错的天气略微冲淡他的坏心情。
这时，一个罗盘状的智能机械打着旋儿地飞了进来，那是他的电子管家。它在吉姆面前停住：“哦，我亲爱的主人，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因为今天是你四十岁生日而开心得失眠了吗？别忘了今天还有联邦政府的活动啊。”
吉姆并没有理罗盘，径直走向了盥洗室。沿途瞟了一眼墙上的日历，
走进盥洗室，他的牙具，剃须刀，洁面膏蹦蹦跳跳地为他洗漱。漱洗具上单调的黑色迎合着窗外灰突突的世界，映得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愈发苍白。
“嘿，伙计，你今天气色有点差，让我给你换个发型怎么样，别忘了今天可是你生日。”木梳接着牙刷的话说。柔顺的头发贴在额上，吉姆的心情却仍是一团糟。毛巾用低沉的声音制止了木梳。“别闹了，主人的心情不好。”
心情好？简单的三个字对于吉姆来说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吉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卧室，重又将自己抛回床上。
过去的数百年中，科技空前发展，人工智能与机器人走入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随之而来的各种问题，二百多亿的人口，环境的极度恶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人类，生存问题极度严峻。
为此，联邦政府在每个人出生时都以抽签的形式按比例分配生育权，而且规定人达到四十岁后要被统一处理，处理的方式一般是投放大海，因为焚化尸体会产生进一步污染。
几乎没有人对此提出抗议。地球这个样子就是先祖们的功劳，父债子还，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而且污染严重，真正活到四十岁的并不多。
今天是吉姆的四十岁生日，也是他被处理的日子。时间慢慢流逝，直到他听到了门铃声的响起，他才终止了胡思乱想。
门外是两个年轻的公务员。笔挺的西装上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是吉姆先生吗？”这声音有政府人员特有的威风。
“是的。”吉姆点点头。
“那就跟我们走吧。”
“主人，是要出门参加政府活动吗？”罗盘飞过来问。
吉姆点点头，后面的话还没说，门就被公务员回手关上。
“快走吧，我们还有任务。”公务员机械地说。
很快，吉姆就坐着空中列车到了一个像电影院的地方。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十班空中列车，每一班列车停下，都会有几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出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如他一样的迷茫，眼底隐忍着令人不忍直视的痛色。屋子很大很静，公务员们有板有眼地做事。过了一会儿，大概是人齐了，有个声音顺着扩音器传了出来。
“咳——大家好。”
“很抱歉，未经大家同意便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想来，大家也都知道政府要做什么，我在这里代表政府给大家道个歉。”
“对不起。”
“那为什么不把我们放了，我们想活着！”台下有人大吼道。
“政府也不想这样做，现今的人口总量与物质资源的承受能力差值极小，政府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措施。”
“接下来，请大家观看一场电影，希望各位体谅。”
进入放映厅，人们纷纷落座，三维模拟幕上打出了电影的名子——《天·地·人》。
在一片荒芜的天地上，一个猿人拎着他的猎物蹦蹦跳跳地走向他的部落，他的头顶是湛蓝湛蓝的天空。白色的鸟儿鸣啼婉转，羽尾扬起一串细云，晶莹澄澈的天空中舞蹈着七彩的阳光。
如此湛蓝的天空是吉姆从未见过，甚至想象不出的。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天，本来就是黑的，深灰色的天空便是一种极奢侈的享受。
“哦，这天空太美了!”影院中有人小声说道。
画面一转，猿人进化成了人类，出现了兵器与战争，开始了对大自然的索取与破坏。科技时代的到来加剧了这种索取。
在三维投影中，人们看到了毁灭性的战争，看到了对环境的破坏，看到了地球的泪水……
铺天盖地的烟尘遮挡住所有光芒。
这种肆无忌惮的破环终于遭到了环境的报复。灾难过后，人类开始了对修复环境的探索。无数人为之呕心沥血，无数人为之牺牲，还有无数人对此一无所知，继续破坏环境。
在影片的尾声，屏幕上打出了了一行字幕：
也许在未来，人类会创造了一个美好的新世界。那是一个没有污染的世界，水是清的，天是蓝的。
你们，则是这个道路上的“奉献者”！
放映结束，人们被送到一艘飞船上，走完最后一程。
吉姆从机器人服务员手中接过一杯水。水中的药物能让他安心地睡一觉，做一场醒不来的梦。清冽的水流入腹中，吉姆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灰灰的，但又蓝蓝的。
（本文为第六届“文心雕龙杯”大赛一等奖 作者系吉林松花江中学高一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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