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
以下问者为“中国教育文学”网总编王世龙
回答者为著名作家、教授毛志成
问:
答:贡献谈不到,只是卖力、尽力而已。为什么卖力、尽力?因为我除了是作家之外,首先是教育界的一名成员,更何况我是文学系的教授,而且是师范类大学的
问:记得两年前成立全国教师写作研究中心时,大家一致推举您担任理事长。后来我们创办了《中国教师文学》,又约您当顾问并为开卷本撰写了序。几年来您一直为我们的“教师文学”摇旗呐喊,为发展教师文学有求必应,请谈谈您为什么这样做?
答:我还是那句话:与我的本职工作即教育工作息息相关。当前尽管教育形势在不断改观,但是我们看到教师的文化素质滞后,严重制约了素质教育的发展,特别是现在时的新课程改革,越来越来显露出教师文化素质的贫乏。你们开展“教师文学”创作活动和提高教师文学修养课题研究,就是找到了一条促进教师文化品位的重要途径。因此,我理应支持,并且我是无偿的,我乐意。
问:中国有多种以校园文学为主旨的刊物,后来您又参与创办了《中国教师文学》,带头倡导教师的文学创作。今天,我们的网站定位于“教育文学”,您认为与前者有什么不同?
答:“教育文学”比“教师文学”的涵盖面要大些。教育文学既包括校园文学、教师文学,又包括校内校外很多人基于关注教育而搞出的文学。既包括围绕着种种生活现象而创作出的文学,又包括基于对教育的深层思考和对社会的深层认识而创作出的文学。既包括青少年的童稚式文学,又包括文化品位很高的教师与非教师(包括教育界内外的专家、名家)写出的深邃作品。总之,教育文学既能容纳浅显文学、通俗文学又能容纳深刻文学、儒雅文学。
问:你认为教育文学与一般文学相比,有什么特殊性?
答:就文学原理上看,两者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说教育文学有什么特殊性的话,那就是教育文学往往更看重德育功能,写出的作品有较高的德育含量。
问:您对当前的文学现象有什么看法?
答:作家和作品的思想深度和艺术品位都有了空前的提高,这是好事,可喜可贺。但有一点仍可担忧,这就是作家对文学的德育功能的轻视,作品中的德育含量有日趋降低的趋势。德与智的两条腿,前者短而后者长。不少作家(包括“儿童作家”“少年作家”)只乐于将文学创作当成才艺的表演场,而淡于对社会道德的下滑现象进行呐喊和疾呼。因而,你们创办“教育文学”,应当是应运而生的,不仅仅是为普及文学教育搭建了一个平台,而且对矫正当前急功近利的文学创作态度也有其重要意义。
问:当前儿童、青少年对通常的作文,对语文教师指定的作文,不感兴趣甚而头疼、恐惧。但也有不少学生对课外的文学创作情有独钟,甚而掀起了一股股“文学创作热”,有的孩子还出了书,或被有关部门誉为“儿童作家”“少年作家”,您的态度是什么?
答:首先的态度是正视、尊重、保护,但不能盲目,要采取十分负责的态度。一般的中小学生(包括大学生)怕作文,甚而恐惧作文(包括大学生恐惧写论文),原因往往不在于学生本身,而在于语文教学机制、教师诱导能力、教法灵活程度的滞后。而少量的偏科学生迷恋文学创作,对他们的写作兴趣本身应予保护,但对其过分的功利主义式亢奋也要适当地泼一点清凉之水,告诉他们:你们那种逞才式作品,卡通式作品,包括叛逆式的思想和语言,即使真有亮点,也像绘画中的“儿童画”一样,与后来成为真正画家不是一回事。而且,差别很大!必须努力才成,努力就包括把基本的文化课学好。
问:当前某些出了书、有了名的少年作家,特别是有叛逆意识的少年作家,书也写得不错,甚而能走向市场,但仍被某些老作家视为“另类”,有的还遭到压制和打击,您的看法呢?
答:“叛逆”的另一个同义词叫“颠覆”,其中包括观念意识上的颠覆,也包括表述方式的颠覆。易言之,是“少”(年少者)对“老”(年老者)的颠覆。像我这样的老年人,少年人起来颠覆我,我一般是接受的,欢迎的,总比倚老卖老、以老压少要好些,更接近于与时俱进的大意。但颠覆,也有良性颠覆与恶性颠覆之分。对老掉牙的观念意识与行为模式,老掉牙的思维习惯与情感习惯,以及语言模式上的老腔老调,年轻一代起来对“老”颠覆一下子,实在应该。但年轻一代将颠覆变成胡来,将打破一切正常秩序(包括道德秩序、伦理秩序、精神秩序、行为秩序)统统打乱,总之将理性的“起义”变成野性的“造反”,到头来既搞乱了社会(包括教育),也最终搞垮了新一代自己。
问:前时您在很多有关研究青少年写作的场合,都曾对青少年提倡过“三气”,即正气、大气、才气。具体到文学创作上,三气指什么?
答:正气是指有起码的而且必须是正确的对善与恶、是与非、美与丑的判定标准;大气是指不要总围绕着“自我”那样的小家子气十足的琐事、俗事写诗写文,要力求关注一点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大趣;才气是指既无呆气又无伪气的灵气,写出的作品力求是智文兼美文。
问:当前中小学的“新课程改革”,其中包括语文教学的改革,您认为形势如何?前景如何?怎样进一步深化?
答:用一句官样语言来说就是:形势大好,困难仍多,尚需努力。
问:您认为形势大好,指的是什么?
答:主要指语文教师和学生对老化的语文教材(即古板意味、陈旧意味、官定意味太重的教材)的大幅度改革,也指对只重视课本知识而不重视语言智能、文学灵气的突破,更指师生教与学互动性的提高。
问:为什么说困难仍多?
答:以语文课上教与学的互动为例,有的并未真动,仍搞老一套;有的假动,刻意地搞一些表演式的、作秀式的“样板课”;有的盲动,将语文课弄成了单一的语言知识课固然不对,但将语文课偏激地弄成文学欣赏课、文学创作课也是不严肃的。
问:怎样努力改进?
答:头一条就是清醒,要认识到语文教学不是旨在培养书呆子,也不要煽动学生都去当“少年作家”。首先的也是主要的目的应定在培养和提高所有学生的读写能力和读写水平上,进而将读写能力上升到读写品位。
问:什么是读写品位?
答:简单地说就是在读好书、好文章时有兴趣,有快感,且又热衷于读那些好书、好文章,而对次书、次文章有识辨能力,做到远离之或厌弃之。写的品位包括写作时有冲动感,力求将文章(包括文艺作品)写得不只通顺而且有才气。即使他将来不去当作家,或根本不想当作家,从事各行各业他也是个有文采的人。
问:您对学生的自学能力非常看重,还曾说过某些语文教学是“笨教学”,笨在哪里?
答:头一条是教材笨,过分固守法定教材上有限的那几篇文章,不动员学生在课余时间去读貌似“杂七杂八”的作品,不知道没有较大阅读量的学生(包括成年人),是很难形成文学兴趣和写作才能的。在这个意义上,我特别看重学生的自学能力。建议语文教材中专门需要讲授的文章要少,可以另编一本厚厚的自由阅读教材,老师也不去讲什么。
另一种笨是教法笨,教师本身都没有读过多少文学名著、文学新著,只会抓住法定教材上的某篇文章、某首诗“死讲”,连他讲的内容也是从“教学辅导材料”上重复下来的。能不能少讲一点?教师本人能否也多看一点课外书?能否将你的讲变成与学生的相互讨论?
问:我们开通了“中国教育文学”网,团结了不少教师同仁参与,也为学生开辟了学习园地与发表作文的平台,请您对大家提点要求与希望。
答:首先是祝贺大家通过这样一个网上平台互相交流,不仅拓展了学习空间,而且为大家发表作品提供了展示的平台。现在网络发展很快,许多网站都是以媚俗迎合读者为能事,而我们的“教育文学网”以其鲜明的宗旨、高雅的文化品位,发表至纯的文章,这是独树一帜的,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办出特色,进一步产生它的影响力,从而传播我们的文学理念。但我更希望将这个网站办得有实实在在的生气。什么是真正的生气?我认为贵在有益于提高教师与学生的正气、大气、才气。
附录:
毛志成的读书生活
冰 洁
文坛一向有“毛志成下笔万言、倚马可待”的说法。作为目前最高产的作家之一,毛志成创作了长篇小说《大地的脉搏》、《归来的叛国者》、《女大学生梦幻曲》和随笔集《学会沉默》、《昔日的灵魂》等一系列作品。但谁又知道,毛志成是因有嗜书的习性,他才有今日已发表、出版的文字总数在2000万字以上的成绩。
出生于京郊农村的毛志成,5岁时开始上私塾,新中国还没有成立,塾师授课的基本方法,就是要学生熟读一定数量的古书小册子,如《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和《诗经》、《论语》以及《古文观止》的选段。五六岁的孩子,对书中的内容不甚了了。尽管是“囫囵吞枣”,竟也让毛志成背熟了不少书,这自然使毛志成以后的写作受用无穷,如需引经据典,常能信手拈来。
五十年代,毛志成来到村办的正式小学上学,由于有深厚的私塾“底子”,一开学毛志成并没有去上一年级,而是直接去上三年级。虽然村庄很闭塞,但来教书的老师很特殊,是一些国民党投诚部队的下级文职官员,都有文化,可没什么技术,进不了工厂,政府只好安排他们做中小学教师。也是从这时候起,儿时的毛志成受到了洋文化的熏陶。因为这些教师及其妻子儿女除了会弹风琴、唱歌、绘画外,体育动作也做得非常漂亮,这一切在当时农家的孩子心中是那么新奇。在课堂上,毛志成第一次在这些教师手中见到了四角号码字典。从高小到初中,由于农村的条件所限,毛志成所读的书,除了课本之外,基本就是演义小说,如《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和《红楼梦》,不管能不能看懂,毛志成总是要从头到尾看上一遍,内心有说不出的激动。
高中时代,毛志成第一次饱读了俄罗斯和前苏联的许多文学作品,如《普希金诗文集》、《莱蒙托夫诗选》、绥拉菲莫维支的《铁流》和法捷耶夫的《青年近卫军》等。当然,还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但对他影响最大的一本书是前苏联的一位女作家凯特玲斯卡娅写的,书名叫《勇敢》,写的是一批青年的革命精神和远大理想。这些书如火焰燃烧毛志成青春的热血,也如北斗指引了毛志成人生的方向。
考入北京师专后,在这所美丽的校园里,毛志成最感兴趣的是图书馆里的60多万册图书。在这些书里,他发现了许多自己喜爱的作家和作品。那些日子,因为读了这些书,毛志成的生活一下子变得那么充实和甜蜜。有时一本书看完一遍,又爱不释手地重读一遍,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既不知黄昏,又不知晨晓,岁月年华就在苦读不辍中流逝。
原来,毛志成看西方的作品,随意性比较大。后来自立了个规矩,譬如这学期看法国的,英国的,德国的;下学期看南美的,北美的;再后来看亚洲的,而且他用了很大的精力读了马列主义的书。相比之下,他最喜欢读的是恩格斯的《反杜林论》,令他崇拜和痴迷。他认为,恩格斯的行文非常好,他的文章既可当科学论文来读,又可当散文来读,既典雅又平易,是大学问和大文采的综合。
斗转星移,集“中国文化的底蕴,又有西方文化的功力”的毛志成,始终追求“多读书,深读书,活读书”,每日游目于书间,倾心于书间,他的生活因和书融为一体,也由此促使了毛志成成为我国当代文坛的学者型作家之一。
毛志成曾多次向他的学生和许多文学爱好者说过:“读书和写作都应当立足于‘有为’,读和写都为了有效地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不能迷恋于‘玩’文化、‘玩’文字。”他在许多书的自序、前言、跋语里也说:“我宁可写粗文、浅文,也绝不写淡文、空文。”还是他给朋友写的一个条幅上那两句话概括得最好:下笔应羞强击缶,成文必赋正气歌!
《人民日报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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