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小妹跨越生死幽谷。在台北这段时间,每在心境沉落深渊的清晨和夜晚,就静静地看山。山,给了我无比勇气。山,也给了我情感的沉淀,特别因为天母就在不远的山腰,一人独处时,我常对着那方向凝望又凝望,恍然回到小妹初生时,那依在双亲身旁成长,温熙如沐浴于一池暖暖秋水的感觉。
久违矣!那份源自双亲和姐妹兄弟,最亲密最初始的快乐与安恬。那被浓浓亲情包围的幸福感。或许因为当年刚过十五岁生日,迎来了小妹的诞生,家就突然搬离天母,独留我一人在台北求学。毫无心理准备,骤然离开温暖家园,虽乖巧地顺从大人的安排,寄居亲戚家中,外表的豁朗终抹不去心灵的创痛,以致在往后长长的岁月里,我几乎没有怀念过天母。而在今天之前,仿佛也已浑忘有关天母的一切。
当年离开天母,对于我,莫非就是“失乐园”?
是因为这样吗?走过悠长岁月,有过多少机会,却从没回眸天母。直到这个秋阳明净的早晨,五姐弟相聚于离天母不远的外双溪,商量着如何消磨偷得的浮生半日闲。K突然建议:你们以前家不是住天母吗?为什么不去寻找旧踪迹?可是,全都变了,怎么找呢? “我想那条天母溪一定还在,还有那棵老榕树,还有以前美军顾问团的房子……”弟弟和三妹抢着说,一瞬间,那久违的感觉点点滴滴回注心头。
找了份地图,K和弟弟细细研究。一个开车,一个找路,慢慢往天母方向驶去。迤逦上坡,眼眸所及都是繁华街道,脑中所印却全是乡村小路,半世纪的沧海桑田,谁理你的乡愁旧梦?突见“士东国小”的校名。三妹兴奋地叫:我和二姐念过的小学。遂下车拍照。“看来再几步路就会看到圆环和中间那棵大榕树”。
圆环和榕树都在,谦卑地立在热闹的市中心。是原来那棵枝繁叶茂,老根缠绕的大榕树吗?还是后来新植的?没人能回答。几个人在街上徘徊又徘徊,怎么也找不到一点与记忆连接的踪迹。正想放弃,弟弟突然叫着:看这座天主堂!就是我们小时常去的那座教堂吧!?
姑且当它是路标。我们顺着记忆往下走,沿路问:以前这儿有个硫磺溪,知道在哪儿吗?也许不叫溪,是山上流下的喘流,有很多大石头,水黄黄的……
你讲的是天母公园吧?下面就有条黄溪。终于有人半猜半疑地回答,指着那一片建筑工地后不起眼的儿个字。“方向是对的。”弟弟看着手上的地图,快步走过去,回头唤我们:对了,对了,听到水声了。
就在这溪水声中,我已经听到几个姐弟嬉水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