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力

　　三十几年前放过的那群千多头的羊，早已一一归返天国了。不过我至今还把它们深深地留在心底。

　　羊群里有绵羊和山羊，两者“性格”迥然不同。绵羊真的是绝乖极顺，任人摆布，一声不吭。就连被抓来宰杀的时候，还显得十分麻木，服服帖帖，不怎么反抗和挣扎。山羊则简直是另一个极端。它们似乎自有主见，又充满好奇心，在群里总是带头走的，不那么愿意听人调遣的。如果遇到狼来，是最惊恐、拚命狂奔的，因而往往却是最受注意和穷追的。要想宰只山羊可麻烦多了，不仅要绑住它的腿，还得捂住它的嘴，它更会抗争到最后一息。

　　羊群里有大羊和小羊（称为羊羔）。大羊是一心一意地吃草的，每天从出发到归来走一步吃一口，直到肚子圆圆满满，到几乎走不动为止。羔羊们除了偶尔找到自己的妈妈吃口奶，偶尔似模似样地学学吃草以外，更多地是结伴嬉戏玩乐，你追我、我逐你地跑跳翻滚，尤其到了黄昏时分更是野得不得了。

　　有那么二十来只可怜的、出世后不久便失去了母亲的小羊羔，每天傍晚回到蒙古包附近，便从羊群里跑了出来，跟着我走，等着我用奶瓶喂它们牛奶（那位负责“家务”的老汉从牛身上挤出的，煮好的）。我用双手握住两个又两个的奶瓶，让它们你争我抢地轮流吃个够。

　　就有一只跟我缘分不寻常的小山羊羔子，总是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别人都吃完走了，才过来独自痛饮一番。我就总是给它多留一点儿奶，喝完后还让它在我怀里歇上片刻，拍拍它亲亲它才让它回羊群里去。

　　我怎能忘掉我的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