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翻开《早报》副刊,看到简桥兄一篇专栏的惊人题目:《征雁走了!》这一下使我久久不能言语,整个人愣了好一阵子。
半年前,大约在去年中我到吉隆坡负责一个培训工作,经常看到《光明日报》北马版有一篇征雁的专栏,他常常写些童年的回忆,尤其是写到日军占领时期的事更使我印象深刻。
于是,我打电话到《光明日报》表明我要和征雁联络的心意,果然获得了回应。当晚他就打电话到酒店来,那已是深夜十点多了,我和他30多年未见,声音听起来没有改变。
他说,他不会开车,翌日请人开车从巴生下来见我,可是不巧,第二天我有培训课要教,无法在那时间相见,于是电话中闲聊了半个小时,说定下次我到吉隆坡再饮茶。
哪知,那晚的一通电话,是30多年来联络上的电话,也是最后的一通电话。这一次差误也就失去了见面的机会,他就这样走了!
说起我和征雁的认识到同事到分手,必须细说从头。那一年,应该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初期,吉隆坡的《虎报》停刊之后,我失业了,主编当时《马来亚通报》的彭松涛就邀我去当编辑,在那里干了一年我就南下新加坡。在厦门街“远东文化”书店遇到《虎报》的总编辑,也即前上司陈振亚,他知道我到新加坡还未有工作时,就介绍我认识“远东文化”的老板黎国华。黎先生说有两份工作任我选一:第一份是他的《民报》这份报纸和当时的《马来亚通报》一样,每星期出版四天;即星期二、四、六及日。另一份工作是《电视与广播》,是一份周刊。
当时,我想周刊不曾做过,报纸却是我的本行,于是就选择在《民报》当总编辑。而《电视与广播》周刊的主编仍空着。就在这时候,陈征雁留日刚刚回来,于是他补上了这个职位。
就因为他当上周刊的主编,我在《民报》当总编辑,两人常在同一家印刷馆碰面,常常一同吃午餐和喝咖啡,这一份缘,后来再续。
那是1967年武侠小说家金庸来新办《新明日报》时,在泛亚社的康诗源推荐下,金庸邀我进入了《新明》负责编本地新闻,而征雁也进入《新明》兼职负责编马国新闻和娱乐版,他和我面对面而坐,两人共用一个电话。
于是,我又和征雁一起。两人也常常闲话家常及工作上的事。他的夫人在利峇峇里路开了一间“裁缝服装店”,开幕时我和太太一起去捧场。
记得有一次,香港导演王豪应新加坡一家电影公司的邀请,带了影星张慧娴、张丽珠、顾豪等人来拍一部本地电影《前程似锦》。王豪特在利峇峇里一家酒楼请新闻界吃饭,当时还包括“丽的呼声”的主任李蕴朗和陈邦维等人;酒过三巡,吃了一半,征雁和王豪不知因什么事却起了争执,争得两人脸红耳赤,场面不但尴尬而且气氛紧张,两人个子高大站了起来作状要动武,我和邦维及蕴朗忙劝架,才把一场火爆的场面平息下来!
事后,王豪对我说:“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是什么东西?”同样的,征雁也对我说:“香港大导演多的是,王豪什么东西?”
——真没有想到两人当时争得那么火爆,现在都作古了。事隔30多年,现在记忆犹新,然而,30多年不见却成永别了。
我和征雁同是福建永春人,因为他坐在我的对面,因此两人常常用家乡话——“河洛”话——交谈,觉得比较亲切。他和在邵氏机构任广告主任蔡澜的父亲蔡文玄——诗人柳北岸——很熟络,常常和他联络并索取电影宣传稿。
征雁那个时候正写着一部小说《升旗山下》,他常常在工作完毕后或提早到办公室来写,这篇稿在他主编的《电视与广播》连载,他常常在我的对面伏案振笔疾书,而金庸却在我背面的总编辑室也伏案写他的武侠小说《鹿鼎记》。我常常开玩笑对他说:我坐在两位大作家的中间倍感光荣。
征雁的爸爸在巴生是一所华小的校长,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要回去他的老乡——巴生发展,于是他就辞去了两份工作毅然回去。后来因为大家工作繁忙,虽然近在吉隆坡,但从此就很少联络。
世事弄人,有谁想到不久前才联络上,就这么擦身而过,30多年来还未再见一面,他就走了,真教人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