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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时尚是一种美学，有一定的历史，但时尚给人一般的感觉很肤浅，可说是“肤浅的美学”。

　　不巧看到台湾大学外文系教授张小虹的小册《肤浅》（Skin Deep），内收为《联合文学》发表的系列专栏文章“肤浅美学”，出书时干脆去掉“美学”两字，还其本面。心里佩服这位学者的独具慧眼，正经地把肤浅之学做深入分析，不乏调侃自嘲的态度。

　　美容比时装还要肤浅。Skin Deep是妙译，大有皮肤往内层看的意味，与“肤浅”矛盾呼应。2001年张小虹写过《绝对衣性恋》，解剖时装有如手术刀血肉淋漓。这名美国密西根大学英美文学博士，喜欢所有俗不可耐的事物与艰深难懂的理论，流连书橱与衣橱之间，天天敷面不忘形上学，敷出《肤浅》。

　　张小虹用胎盘素时写成《小姐变成猪》，改用鱼子保养系列时，就写了《鱼子酱潜意识》。没试过肉毒杆菌或玻尿酸，却也写了《脸的恐怖主义》等。读者浅看美容实用常识，深看美丽的表面功夫下的面子观与身体观。

　　张小虹认为，美容护肤是新世纪最重要的日常身体仪式，从中比较东西方对“脸”的不同价值观。她说：“西方的脸就在脸上，所以作为皮肤保养的面膜，毫无疑问，就只能敷在脸上。古中国的脸在脸上，也在身上，更在五脏六腑。对古中国这种全身上下内外都是脸的身体而言，微血管密布的筋膜就是最佳皮肤保养的面膜，体内流动的气血就是最棒的青春酵母。”

　　这些话听来像吊书袋，作者也自叹：“在过于肤浅却又不够肤浅的21世纪，谁会相信筋膜比面膜重要，打太极拳比涂抹海洋拉娜有效。”

　　资本主义的文化是自嘲的文化，张小虹字里行间也忍不住以“酸酸”的口吻讽刺美容商家贩卖“故弄玄虚”的“理论”、“对生化科技的想像”等方法来抬高价格，让爱美的女人的荷包严重受挫。

　　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若活在21世纪，不用笑得那么神秘矜持叵测。皱纹没什么好怕，虽还没出现会烫皱纹的电烫斗，却有各种消除皱纹的法宝，包她笑得花枝乱颤。

　　张小虹也不明白：昔日美女标准是“瓜子脸”、“鹅蛋脸”，为何今天美女标准却是“巴掌脸”？矛盾的是，传统面相学的“小脸”向来都非吉相，头尖面小为一忌。还不是因为19世纪摄影机的发明所带来的“膨胀”效果，颠覆了传统的审美观，咸鱼翻生，让镜头之外荧幕下的女人也跟着“瘦”苦“瘦”罪？

　　女人全身上下最娇贵最肤浅最脆弱的部位是灵魂之窗四周的肌肤，爱美又爱智的女人天天跟这层会老化会下垂的表皮进行时间的拉锯战，打的永远是一场败仗，薛西弗斯天天推巨石上山的败仗。明知败仗还要打下去。

　　张小虹也发现，一代才女张爱玲晚年也用Elizabeth Arden防止眼睛周围起皱纹的胶囊油剂及Nutraderm润肤膏护肤，顿感亲切。她佩服张爱玲年纪大了还爱美，从美容护肤进行心理建设，有此宣言：

　　“不在乎天荒地老，只在乎爱美到老，美容护肤早晚课，姐姐妹妹一起来。红尘闹，不寂寥，人生笑看，什么都好。”

　　LV的设计师Marc Jacobs也有此一说：“对待时尚的态度好玩最重要，不要太认真。”美容护肤还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