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昆明大观楼,印象最深的还是孙髯撰写的长联,人说“文因楼生,楼以文名”。其实,长联之于大观楼,即如《岳阳楼记》之于岳阳楼,《滕王阁序》 之于滕王阁,“文”与“楼”相得益彰,交相辉映。
去南京度假,听说余秋雨先生为钟山风景区撰写了碑文。于是乘兴而去,伯父却说:你会失望的。
看了碑文,我才感到伯父此言不虚。这篇300字左右的碑文,文字上就多有瑕疵:
“华夏大地,美景无数,却有寥寥几处……”开头这句中的“却”字就有点煞风景,转折得莫名其妙,其实改为“只”字即可。
“大明王气,伟人身影”两者叠加,拼凑之痕明显。
“重重悲欢归于枫叶,滔滔故事凝于静穆。”一句中的“枫叶”与“静穆”的对仗亦显牵强。
“深嵌历史而风光惊人。”钟山风光,青山翠谷加若干古迹点缀而已,这类“风光”在江南大地,可谓满目皆是,说其“惊人”,未免太过夸张。真是廉价奉送,信口而来。
“所幸得逢盛世,重新打点江山”,“重新”一词颇有“改天换地”之气概,修建一景区,并非改造河山,还谈不上是“重新打点”吧。
“呼集物种”,虽不费解,却也拗口。
问题更严重的是那句“山岚夕阳,明月林禽,真可谓中国文化之最高诗境也”,尽管对“中国文化”了解无多,我对此说却颇感突兀,难以认同。请问:依据何在?源自何处?我也可以说“江潮海浪,日月星辰,乃中国文化之最高诗境”,或是“大漠孤烟,古道长亭,乃中国文化之最高诗境。”这样是否有随心所欲之嫌?老舍说自己写文章从不喜高级形容词,那会反给人一种“理屈词穷”的印象。“最高诗境”一词,绝不是可随意乱贴的一枚标签啊!
作为一篇碑文,遣词是表,立意是里。文采影响观者的第一印象,立意却是碑文的精神所在。《岳阳楼记》、《滕王阁序》、《大观楼长联》之所以脍炙人口,广为传颂,文采是其表,内里更有一种人格境界。它们蕴含着作者对历史、对人生独特而深刻的体验和感悟。《滕王阁序》本也是为官员所写的应景文章,作者却把自己摆了进去,抒发出自己作为一个文人或曰“知识分子”的情怀与气节,荡气回肠,令人感佩。
相比之下,余先生的这篇碑文却多了份俗气、商业气,更像是宣传品,缺少的正是个性、真情实感、思想性这些最重要的文学元素。
为钟山作文,也算是功德之事,不求流芳百世,但也不可忘记“文以载道”、“文须有益于天下”这些基本的为文之道吧。
文名再大,也一定要谦虚。碑文最后所谓“方落数语,已烟霞满纸,心旷神怡。”本属别人的夸赞之词,却从自己嘴里说出,则成卖瓜之王婆矣。这与余先生一贯的谦逊儒雅作风似不相符。名家败笔之败由此即可见一斑。
(作者系上海行知中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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